“楚容,现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你能有什么办法?”
黄炳章有些不信,疑惑的看向洛楚容。
洛楚容缓缓走进大厅,站在了几个人的面前,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骥的脸庞。
“我已经决定了,向谢清秋下战书,三天后的端午节,在江边和他决一死战。我若赢了,为父报仇,我若输了,恩怨一笔勾销。”
她语气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来,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晴空霹雳。
曾叔庆第一个站了起来,喝道:“不可,万万不可!楚容,你现在的功力还远远不是谢清秋的敌手,就算下战书也应该是我来,洛师兄就你这一个独生女儿,万一出了差错,我怎么向他交代?”
单林疑惑道:“谁去下战书暂且不论,谢清秋现在日本领事馆做缩头乌龟,他能应战么?”
洛楚容道:“我在战书上已经说明,如果他应战,无论输赢,以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他算账。我想,这对他是有利的,如果他不傻,就一定会应战。”
曾叔庆连连摇头:“不行,这太便宜他了,洛师兄的死决不能一笔勾销,你跟他打胜算太低了,楚容,你听师叔的,我去对付他,战书我来下……”
“来不及了。”沈骥忽然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向着洛楚容走去,“楚容师妹的战书,已经送去了。”
洛楚容淡笑,点了点头:“是的,刚才我已经让李进送去了战书,谢清秋……同意了。”
众人不由愣住,这才注意到,洛楚容的手里一直拿着一封书信。
曾叔庆不由跺脚,埋怨道:“楚容,你这……这太冒失了,如果你输了,那岂不是……”
洛楚容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书信,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凄苦。
“师叔,不这样还能如何?眼下真心为我爹报仇的,也只有你和黄伯伯,单叔叔,还有沈骥师兄,武术会的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的好,实际上却都不敢得罪日本人,也担心谢清秋得势之后报复,我已经看透了他们,枉我爹以前对他们坦诚相待,却是一群白眼狼。”
几个人都默然了,洛楚容说的的确是实情,武术会的这些人,让他们摇旗呐喊还可以,一旦动真格的,都是缩头乌龟。
黄炳章也皱紧了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洛楚容看着几人,微笑了下,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找谢清秋出来决战,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他一直躲在日本领事馆,我们就永远拿他没办法。”
沈骥却点头道:“楚容的方案,我倒是赞同,但你想过没有,谢清秋阴险狡诈,他必定不会独身前来,以防我们设伏拿他,到时候他要是带了日本宪兵过来,无论输赢,不利的可能都是我们这方。”
洛楚容道:“我在战书里已经说明,我们只有两个人决战,其他任何人都不许参与,毕竟,他是我的舅舅……”
沈骥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意,不再言语。
黄炳章和曾叔庆等人,也都沉默不语,理解了洛楚容的苦衷。
不管怎么说,谢清秋都是她的舅舅,洛楚容宁可自己亲手杀死谢清秋,也不想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曾叔庆却还有些担心,道:“但是你若不是他的对手,那……”
单林一笑,道:“咱们都不用担心了,楚容自然有她的打算,我相信楚容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而且这样一来,也能打破我们现在的僵局,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曾叔庆还想说什么,单林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洛楚容又看了沈骥一眼,淡淡道:“沈骥师兄,我有些话想跟你说,麻烦你,跟我来一下好么?”
沈骥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便跟在洛楚容身后,两人向外面走去。
大厅的门关上,曾叔庆忍不住道:“单兄弟,楚容和谢清秋决斗,这太危险了,万一要是……”
单林叹口气道:“我的哥哥,我知道你惦记楚容,怕她出事。但你换个角度就明白了,楚容要和谢清秋决战,是为了为父报仇,谢清秋虽然是她舅舅,她既然已经想好,手下就绝不会留情。但谢清秋虽然狡诈,毕竟从小看着楚容长大,平日里也很宠着楚容,两人真的生死对决,我猜谢清秋多半下不去杀手,这样一来,一个人以命相搏,一个人处处掣肘,他的武功就会大打折扣。”
曾叔庆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还真是这个道理,所以楚容若赢,谢清秋必死无疑,楚容若输,谢清秋也不会伤她性命。这场决斗,无论怎样楚容都不会出事,是这样么?”
黄炳章忽然道:“你们未免太高看谢清秋了,如果楚容以命相搏,谢清秋逼急了难免狗急跳墙,他连洛海川都下得去手,何况楚容?”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无妨,这件事我来安排,三天后端午节,江边人会很多,到时候悄悄跟着楚容就是,不管怎样,这件事都不能让她一个人来承担。洛海川是她的父亲,但也是武术会的会长,别人没良心,咱们不能。但是……”
黄炳章斩钉截铁的说着,同时却还是有些担忧的看向了门外。
“楚容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性子要强,海川出事这些日子,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就怕她报仇心切,做出一些咱们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曾叔庆和单林对视一眼,也都露出一丝忧虑,随着黄炳章一起,目光向外看去。
但大厅的门紧闭,不知道洛楚容和沈骥两人,此时在谈什么?
武术会的院子里,冷冷清清。
刚才的大会散后,几乎没人愿意留下来,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洛楚容站在院子的一棵槐树下,淡淡道:“我爹以前曾经说,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捉摸不透的,有时候,即便是每天都在你身边的人,你也永远猜不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沈骥默然半晌,才暗叹口气,道:“是啊,人心真的是很可怕,或许真正信任的,只有自己。”
两人只说了这两句话,就又陷入了沉默。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从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明媚且又美好。
“其实……我那天是故意偷学的。”
洛楚容忽然开口说道,她并没有说偷学了什么,但沈骥早已明白。
“嗯,我知道。”
沈骥淡淡道。
洛楚容咬了咬嘴唇,又道:“还有,我起初的确是想利用你和栾挺,因为那时候没有人可以帮我,我故意接近你们,就是想让你们留下来,和我一起调查出真相,为我爹报仇。”
“嗯,我知道。”
沈骥还是这三个字,随后一笑,又说了一句,“就算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一样会留下来,一样会去调查真相,为洛师叔报仇。”
不知为何,沈骥说出“我们”的时候,声音莫名的低了下去。
他的嘴角没来由的微微一抖。
洛楚容忽然回头,盯着沈骥,一字字道:“八卦门有规矩,只有掌门才有资格学全套八卦掌,但我是不会做掌门的,我只是想报仇。”
沈骥看着她有些憔悴苍白的面容,和鬓边的乱发,心中忽然一软,下意识的想伸手去为她整理头发,但手刚伸出就停顿住了,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珠花。
正是上次在江边比武时,从洛楚容鬓边掉落的那一朵。
“别说什么掌门的事了,我从来都没想过。师妹,珠花给你。上次比武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多想。而且我知道,你其实早就学了八卦掌的前三十二式,如果没记错,李进他们几个就学了二十四式,你所缺的,只有八招。”
洛楚容看着那朵珠花,却没有接。
“这珠花是你凭本事拿的,我已送了给你,就不会再拿回来了。”
沈骥拿着珠花,愣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刹那间,他仿佛已明白了什么。
洛楚容忽地一笑,道:“上次江畔比武,意犹未尽,明天夜里老地方,如果师兄不嫌弃,可否再比一场?”
沈骥收回思绪,也是一笑,道:“当然可以,明天夜里,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洛楚容忽然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来,笑道:“那咱们一言为定,击掌为约。”
她这一笑间,又再显出调皮活泼的本性,沈骥不由看的呆了一呆,只觉春风拂面,心情大好。
他也伸出手掌,两人同时击掌为约,洛楚容嫣然一笑,飘身而去。
沈骥凝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