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庄高墙外的空地战场之上,沈骥和满江红的对刀,已经快到了尾声。
两人这一番较量,足足对了近百招,不分上下。
沈骥年轻,正当壮年,越战越勇,但满江红却是越打越心惊,一把刀左遮右挡,已然没有开头的狠劲了。
满江红这把刀,和沈骥不同,名曰一字断魂刀,又叫一字断头刀,用的乃是军中战技。
此刀刀身短而宽厚,极利于劈斩,和修铁打造的鬼头刀颇为相似,但又稍短一些,更利于携带,而且更加灵活多变。
满江红半路出家,学的武功很驳杂,而且他始终觉得,刀是杀人之物,那些繁琐花哨的招式其实都根本没用,对于他来说,如何能更快速的杀人,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干脆自己总结了一套刀法,结合军中战场杀敌的招式,实战的时候极其好用,多少武林豪杰,在对上满江红的时候,通常连三招五式都过不去。
也有人说,满江红这套刀法不讲规矩,不讲套路,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创。
对此,满江红不以为然,他觉得,老子本来就是胡子,是土匪,创刀法不为了杀人,难不成还为了跟你们这些人练招用?
可是此时此刻,满江红发现,这个沈骥所用的八卦刀,端得是厉害。
实际上,江湖中以八卦刀为武器的并不多见,即便有,那也是在练功场上用的。毕竟四尺多的长刀,谁出门带着都不方便,不但又长又重,运转也不灵活。
但是沈骥拿起这把雷家庄的镇庄宝刀,在他手里就像是活了一般,面对满江红招招毙命的狠辣招式,他封、压、盖、挑,竟运用得极其顺手,每一次都险到毫厘的,把满江红的刀拨出去,而且还能用戳、刺、截、抹、撩等种种刀势反击。
沈骥的刀势幅度并不大,却很有效。
满江红的刀重二十一斤,而沈骥用的这把刀,重三十八斤。
百招堪堪一过,满江红就觉得自己两臂酸麻,难以支撑了。如果再打下去,恐怕不等招式分出胜负,自己先脱力而亡了。
又捱了片刻,满江红手中刀斜斜刺出,他已经不敢尽数用劈砍的大幅度动作了,而且这一刀刺出,刚好是沈骥一招的空隙,他抽冷子刺了过去,眼睛一亮,便期待着一招结果了沈骥,以解心中大恨。
满江红果然老辣,这一招看得极准,沈骥心中凛然,待要抬刀封去,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这把刀太过沉重狭长,使用起来其实也颇为吃力,运转并不能完全随自己心意,所以才会减少刀势的幅度,以求自己不会被累死。
此时满江红一刀斜刺而来,沈骥刀头垂下,封挡不及,只得一个大仰身,一条腿抬起,使了个铁板桥,硬生生避了过去。
但那宝刀尚在他的手中,这一个铁板桥用出来,刀头甩起,沈骥索性趁势用了一个八卦刀里的背插刀,又叫做钻身探海,四尺长的大刀,从满江红背后就抡了过去,直劈而下!
这也算是他自创的变化了,把戳刺的招式,用成了翻身劈砍,而且借势用上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再配合刀身的分量,只听刀风呼啸而至,来的奇快无比。
满江红一刀刺空,但听脑后风声,又疾又猛,再想闪避已经是来不及了。
若是寻常的刀,其实原本是够不着他的,凭满江红的身法也能躲过去,但是沈骥手里这把刀太长了,连把手带刀身四尺二寸,那就是一米四,如此长的刀,往哪躲?
好个满江红,临危不乱,听着刀势方向,连转身都来不及,直接双手握刀,往上就磕。
“开!”
他一声大喝,用足了双臂的力量,但很可惜,这一次沈骥用的是全身的力量。
当的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沈骥这把刀,犹如开天巨斧,摧枯拉朽,竟然将满江红手中刀从中斩断,刀势不减,继续下劈!
满江红万万没想到这一点,登时亡魂皆冒,脑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我命休矣!”
周围也刹那间一片惊呼之声,一众土匪往上就涌,但根本无济于事,沈骥这把刀如同雷霆一击,势不可挡!
满江红眼睛一闭,只等死了。
但下一刻,周围忽然一片寂静,满江红就觉着一把沉甸甸的大刀落在自己肩膀之上,却并没有继续下劈。
如果按照刚才那股子力道,只怕这一刀斜肩带背,连同半个脑袋,都得一起分家。
与此同时,沈骥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刘爷,承让了。”
满江红脸上忽然热辣辣的烧了起来,睁眼一看,沈骥那把刀正横在自己肩头,只要再往下一点,就要见红了。
能在这种时刻收刀,满江红不得不佩服,而且分寸拿捏的如此之好,虽然斩断了自己的刀,却没伤到自己毫发,满江红自问,若是换了自己,也根本做不到。
不对,确切的说,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因为满江红刀下,从无活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满江红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落下,他咬紧了牙关,身子不动,头也不回,抬手抱拳。
“果然后生可畏,我输了,要杀要砍,随你。”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含糊,沈骥一笑,收回了刀,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我赢了,还请刘爷把人撤了,和雷家庄的事,就此揭过,如何?”
满江红冷笑一声,道:“你赢了,自然你说了算,不过小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何事?”
“刚才我们说的明白,一炷香的时间内你赢了我,就听你的,可是现在,一顿饭的时间只怕都快过了,所以,不好意思了……”
满江红说罢,身形急转,再面对沈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盒子炮,对准了沈骥的脑袋。
众人再次哗然。
雷二爷怒道:“卖驴的,你他娘的不讲信用!”
满江红不以为然,冷冷道:“我卖驴的时候就不讲信用,现在做了胡子,当然更加不讲信用,难不成你今日方知?”
“你……”
雷二爷气的说不出话来,连连跺脚,心说沈骥这小子就是太厚道,你一刀把他劈死不就完了,哪来的这么多啰嗦?
雷英也是气恼,不解沈骥为何要放满江红一马。
但实际上,沈骥也是有苦衷的。
刚才那一刀,斩断了满江红的大刀,之后,刀势的力道其实就已经被卸去了,大刀再次往下落的时候,其实只是惯性而已,力量已经不足以劈死满江红了。
再者,这把刀因太过沉重,故此无锋,一把无锋无刃的刀,又没了力量,怎么可能把满江红劈死?
所以,沈骥收刀只是无奈之举,因为他知道,自己抬刀再劈,定然砍不到满江红了,那还不如直接卖个人情,光棍一些。
只是他没想到,满江红看似是条汉子,却是如此卑鄙之人。
满江红冷笑着挥手,一众手下顿时涌了上来,纷纷拉开枪栓,对准了雷家庄众人。
“我满江红横行半世,一直只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胜者为王,谁拳头大,谁胜到最后,谁最牛逼。姓沈的,你是条汉子,等你死了,我给你立个碑,算是还你个人情。”
说罢,满江红将手抬起,大拇指扣动盒子炮保险,说话间就要开枪。
沈骥凛然不惧,横刀立在身前,紧紧盯着满江红。
满江红又是一声冷笑。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想用大刀借住子弹?去死吧!”
他话音一落,便要开枪,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雷家庄一侧西北方向,忽然喊杀声震天,冲过来一队人马。
满江红一愣,顾不得开枪,转身看去,顿时就是浑身一个哆嗦。
来的人,竟是穿着正规军装的部队,转眼间从四面八方又冲出了无数士兵,将自己这一百多人统统包围其中。
雷英见状,顿时热泪盈眶,放声高呼。
“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