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声,一个身穿灰色长衫,面容清秀的人,出现在大厅门口。
看到这人,郭局长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原来是谢副会长,这么晚了,谢副会长来此何事?”
没错,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正是八卦门现在实际上的代门主,也是哈尔滨武术会的副会长,掌管一切实务的人,谢清秋。
“呵呵,郭局长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请我八卦门的两位青年才俊吃饭,但是,郭局长叫了这么多人来,是想试试我这两个师侄的本事么?”
谢清秋不动声色的来到场中,站在了沈骥和栾挺的身前。
这突然的变故,让两人都不明就里,互相对视一眼,都是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谢清秋,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来……救人的?
郭局长拿起一块方巾,擦了擦嘴,这才叹口气说:“谢副会长有所不知,我们这也是在履行公务,刚刚日本领事馆传来消息,说这两个人可能跟一起刺杀案有关。我原本是想惜才爱才,想把他们留在警局,保全他们,没想到他们不肯,非要去日本领事馆的警察署去遭那个罪,我也没办法喽。”
他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万沉山上前一步,冷声道:“谢副会长,我知道这两个是你八卦门的人,但此事重大,没人能包庇得了他们,还请谢副会长闪开,不要阻碍我们的公务,否则,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谢清秋笑了笑,对万沉山的话并没在意,却转向郭局长,淡淡道:“郭局长不要误会,我也是碰巧知道了这件事,想着八卦门总是一家,他们两个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八卦门也难脱干系。所以,你要是把他们送去日本领事馆,八卦门以后在哈尔滨的事务,包括武术会的事务,恐怕就帮不上郭局长什么忙了。嗯,我听说黄老镖头那边也有条子过来,在这一点上,我和黄老镖头的态度是一致的,还是希望郭局长能高抬贵手,看在我们的一点薄面上,想个法子,毕竟这只是两个孩子,就真的做错了什么,也该给个机会,您说是不是呢?”
“这个……”
郭局长沉吟了起来,神情有些尴尬,想了想才说:“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想把他们两个留在警局,这样也好跟日本人交代。可是,他们不同意啊。”
“我们……”
栾挺忽然开口要说话,沈骥却及时的瞪了他一眼,栾挺话到嘴边,见沈骥脸色不对,只好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沈骥上前,沉声道:“家师曾有训诫,凡我门中弟子,未艺成出师之前,不得擅自从军从政,更不得未经师父允许,自谋生路。所以,在没有得到师父允可之前,请恕沈骥和师弟栾挺,无法从命,当然,若郭局长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只要是不违背道义,不违背家师训诫,沈骥,栾挺,愿意伸手帮忙。但若要我们答应留在警局做事,恕难从命。”
他这一句话无异于把话说死了,但又给郭局长留了面子,也给自己留了余地。
郭局长啧啧两声,又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问题是,现在日本人那不好交代啊……”
“郭局长,我不得不提醒你,这里是中国,不是日本,你拿的也是国民政府的俸禄,你需要对中国的民众负责和交代,而不是日本人。”
谢清秋大义凛然,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郭局长神情微微一变,随后嘿了一声,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谢副会长说的好,在理,他妈了个巴子的,日本人算个球,敢对老子指手画脚……不过,谢副会长,话虽如此说,还是要想个办法,毕竟日本人现在势力太大,别说国民政府天高皇帝远,就是少帅,也对日本人颇为忌惮,这个,不得不谨慎啊。”
谢清秋微微一笑,说道:“那也好办,他们不是说,沈骥和栾挺两个人,和刺杀案有关么?那就让他们拿出证据来,只要有确凿的证据,你就抓人,没有证据,那就让他们自己抓。我倒是不信了,无凭无据,他们敢在中国人的地盘上随便抓人,那样的话,岂不是不把你这个警察局长放在眼里?”
郭局长侧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大声道:“就是,这是中国人的地盘,我倒要看看谁敢放肆,谢副会长说的不错,嗯,这两个年轻人也不错,都是好样的,既然如此,我就豁出去了,你们两个,趁我没反悔之前,跟谢副会长走吧,记住,以后老实点,凡事多听谢副会长的,毕竟你们都是八卦门的人,就是再打再闹,那也是一家人,听到了没?以后再被别人抓住把柄,可没人能帮你们啦。”
他说罢之后用力一挥手,示意众人撤退,万沉山眉头一皱,低喝道:“局长,真的就这么放人?回头可不单单领事馆那边要找咱们的麻烦,还有东省特别区长官那里,也要找咱们说话,毕竟刺杀日本领事馆官员这么大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去他娘的吧,没人担,我担,刺杀案发生的时候,人家沈骥和栾挺根本还没来哈尔滨,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我看日本人就是瞎他妈的折腾咱们,不管他,放人!”
郭局长一声令下,万沉山也没办法,只好挥手示意,手下那些警察收了枪,分列两旁,谢清秋呵呵笑着,对郭局长和万沉山拱手致谢,然后一手拉着沈骥,一手拉着栾挺,扬长而去。
夜幕下,三个人的身影渐来渐远,万沉山站在门口,看着沈骥的背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局长,你说,这沈骥和栾挺,真的能为我们所用么?”
郭局长也走了过来,和万沉山并肩站在门口,眺望着外面的夜色,叹口气道:“我也说不好,但这个沈骥,倒的确是个好汉子,有骨气,有担当。”
万沉山微微一笑:“是么?我倒更看好那个栾挺,有血气,更有野心,合我的口味。”
“嘿嘿,您说的不错……今天的事,已经全部按照计划进行,除了沈骥不大配合之外,一切都还顺利,不知道咱们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郭局长忽然转过头,一脸谄媚的看着万沉山,这一瞬间,倒好像万沉山是局长,而他是手下了。
万沉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道:“见机行事吧,对了,他们两个人在牢房里,到底从雷老大那得到了什么情报,马上给我查清楚。还有,雷老大,不必留着了。”
“是,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郭局长躬着身,满脸堆笑,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