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老王铁匠铺在关店数年后,终于再次开张了。
只不过,店名改成了顺当铁匠铺,店掌柜换成了八岁红,掌钳师傅是修铁,沈骥和栾挺,则是伙计。
这个组合也是让邻居们大跌眼镜,而且由于八岁红以前的经历,人们心中普遍先入为主,觉得她一个寡妇家,和三个大小伙子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又那么热络,肯定没什么好事情。
开业那天,庆贺的人寥寥无几,这倒也在八岁红的意料之中,她也不在意,买了红纸鞭炮,买了喜糖,挑时辰放了,新牌匾挂上去,就算是开张了。然后八岁红宣布,开业三天内大酬宾,所有上门的,无论打什么东西,只收铁料钱,不收手工费。
沈骥、栾挺多日来一直绷着这根弦,现在也暂时松了下来,鞭炮一响,两人心中感慨,想起这么多天以来,几乎没什么好事情发生,现在铁匠铺开业,也算是喜事一件,他们都希望未来大家都能顺顺当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所以,新铺子的名号,也是由此而来。
邻居街坊倒也有几个闲汉婆子,专爱凑热闹占便宜的,见打东西不收手工费,争着订了几件,也无非是剪刀锄头,菜刀镰刀之类的小东西,又抓了几把糖揣进兜里,乐颠颠的走了。
但也有些人信不过,觉得这三个毛头小子,手艺肯定不行,放着大铺子就在不远,要不是贪便宜,谁在这做?
有人下了订单,有人摇头离去,有人抄手观望,也有人暗中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对于这些,沈骥等人并不在意,随后,修铁把铁匠炉上罩着的红布掀开,这就算是正式开炉,虽然没接到几个活,好歹也算开张了,哥三个正要按照订单开工,来个开门红,门外忽然来了一位客人。
“听说你们今天铺子开张,我来庆贺,出门时候耽搁了一下,怎么样,我没来晚吧?”
沈骥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素衣,面容恬静,微微带笑,却是洛楚容。
沈骥不由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栾挺已经站了起来,笑道:“师妹来啦,好巧好巧,一点都不晚,师妹这边来,马上要开炉了,咱们站远些。”
他走过来想拉洛楚容走远,洛楚容却没动,对栾挺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从来没见过打铁,今天一是庆贺,二是好奇,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说着,她提起手里的一个绸布口袋,来到沈骥面前说:“沈师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贺礼,别嫌弃。”
沈骥正在弄焦炭,满手脏兮兮的,忙在身上擦了擦,正要道谢,一抬头之间,却见洛楚容巧笑嫣然,清丽脱俗,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自己,忽然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呃……师妹太客气了,本来想着你不方便出来,就没跟你说,还特意送贺礼过来……”
他下意识的接过口袋,入手轻飘飘的,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这袋子很精致,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张全国通兑的银票,面额是五百。
也就是说,沈骥可以凭这张银票,到任意一家钱庄,就能取出五百块银元出来。
这笔数目,对于这刚开张的小铁匠铺来说,可谓是颇为惊人了。
修铁也吓坏了,摆着手说:“楚容姐,这太多了,我的天,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沈骥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还给了洛楚容,头摇的像拨浪鼓。
“师妹,这份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
洛楚容有些诧异,说道:“五百块钱很多吗?这只是我的一些私房钱,本来我还想多送点的,可惜我家在银行的钱暂时不能动,舅舅说,为防止有人暗中做手脚,所有资金暂时冻结。而且他还说,我爹突然离世,并没有立下遗嘱,所以就算我要继承八卦门的财产,也要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不然的话,任何人都不许擅动八卦门的一钱一物……所以这些钱,是我现在只能拿得出来的了。怎么,你们不会是嫌少吧?”
“我的姐,怎么可能嫌少……”
修铁都快吓哭了,表情丰富无比,他过去在街上打把式卖艺,一天才赚点铜钱,也就够吃几碗面,偶尔吃顿饺子的,别说五百块银元,就是想攒一块银元,他都得多少天省吃俭用才行。
栾挺没那么多计较,哈哈一笑,拍了拍修铁肩膀,说:“看把你吓的,不就是五百块钱么,你楚容姐是土豪,家大业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意思而已,师妹,我替他们收着了。”
他倒是不客气,伸手就去接钱,沈骥瞪了他一眼,说:“不许收,咱们无功不受禄,再说师妹家里现在情况特殊,处处需要用钱,何况这是师妹的私房钱,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收?”
“呃……也是哈……”
栾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缩回手,嘿嘿笑道:“那师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其实我是想替你保管着点,不然的话,万一哪天你舅舅把你的私房钱也冻结了,你可就真寸步难行了。”
栾挺这句话说出来,几个人顿时都不吭声了,互相对视着,显然都明白了栾挺话里的意思。
不得不说,栾挺想的也有道理,但就这样平白收人家的钱,话说的好听是保管,总是不妥。
洛楚容想了想,说:“是我考虑的不周了,不过你们也无需多想,这点钱我是诚心送给你们做贺礼的,毕竟哈尔滨不比乡下,处处都需要用钱,恕我直言,靠着这个铁匠铺子,维持生计尚在两说,要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沈骥一本正经道:“我师父常说,大丈夫立世,总得先填饱肚子,穿暖身子,让自己和家人衣食无忧,这才有资格去争雄天下,否则连自己都养不活,妻儿都快饿死了,这样的人,凭什么去扶危济困,凭什么去除暴安良,又凭什么去为国效力,只不过都是一句空话罢了,如果一个人真有兼济天下的雄心,那么他必定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反之,终究是一介莽夫,难成大器。”
洛楚容莞尔一笑:“就你总有那么多大道理,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样吧,这些钱不算白送的,算是订金,你们这几天帮我打一些小玩意,这总行了吧?”
这次不等沈骥开口,修铁苦着脸道:“姐你别闹,什么小玩意能值那么多钱,而且还是订金……”
洛楚容眨了眨眼,笑道:“我让你们打的,还真是些小玩意,只不过数量多了点,不过你们也别急,十天之内给我第一批货就行,哦不对,不用给我,就先寄存在你们这里,如果我需要,会再通知你们。还有,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她忽然神神秘秘起来,沈骥狐疑道:“楚容师妹,你到底要搞什么,直说就行,干嘛还拐弯抹角的。”
栾挺也道:“就是啊,你想打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行了,还给这么多订金,这是啥意思……”
洛楚容再次一笑,缓缓竖起三根手指,说出了几句话来。
“我想要三百把鬼头大刀,别的地方做不了,只能你们来。但时间紧迫,你们未必完的成,所以,我先给你们十天时间,交五十把,等完工之后,我再给你们拿两千银元,此外的材料费我全包,缺多少直接找我,如何?”
沈骥一听,顿时吃了一惊,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说什么,要三百把鬼头大刀,楚容师妹,你这是要闹义和团么……”
洛楚容不答,只微笑道:“原因我后面会说,你先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