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国王宫之内,百姓们齐齐的开口求情,想让邺王不要在继续责怪楚羽嘉了。
可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若是半途而废,最终的效果无疑会大打折扣。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邺王赵岩心里面跟明镜似的。
王毕竟是王,很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知道,这场戏必须要做圈套,哪怕是让楚羽嘉在挨一百鞭,他也一样能做得出来,他也相信楚羽嘉能够理解他。
而现在看来,他这场戏的效果,反应非常不错。
从这开始,怕是也没有人在会说他赵岩偏向楚羽嘉了。
在场百姓也只是看到赵岩惩戒了楚羽嘉,并且楚羽嘉也承受了那一切。
可他们又哪里会知道,这一切的一切,连楚羽嘉都是被逼无奈,如果他不杀那些百姓,就像旁人说的一样,将那些百姓押回都城,十有八九也都会被赵岩处死,以此来给后宋一个交代。
毕竟百名百姓的性命可远远比不上邺国与后宋的邦交。
楚羽嘉也深知这一点,他更知道,如果将那些百姓带回都城再处死,效果会大打折扣不说,反而在路上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还不如直接全杀了,到时候后果由自己一力承担便好。
邺王不是昏君,他当然懂得楚羽嘉的良苦用心,要不然也不可能对此事不闻不问这么久,如果没有人点破的话,他怕是还会装作不知道一样,在使团走后给楚羽嘉打量的赏赐。
赵岩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武将行列最前沿的吴当国,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孤说了惩罚一百鞭,那就一百鞭,多一鞭不成,少一鞭也不成。”
殿外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还在持续,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鞭子声才终于停止。
楚羽嘉再也站不住了,仰面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早已经准备好的担架已经被另外的两名禁卫抬了过来,将楚羽嘉抬到担架上,随后抬着后背已经血肉模糊的楚羽嘉到了殿外。
血是不能进入大殿的,这是规矩。
那位负责行刑的禁卫单膝跪地,插手道:“大王,一百鞭已经结束,请问接下来是否还要继续……”
“罢了,如若再打,孤的这些百姓,就要将孤扣上昏君的帽子了。”
这时候那禁卫才注意到,此时在殿内许多百姓已经泣不成声,无外乎都是在为楚羽嘉求情。
赵岩摆了摆手说道:“将他抬下去吧,送回家……”
躺在担架上已经没力气说话的楚羽嘉,缓缓地抬起手,拱手道:“臣……谢大王开恩……”
楚羽嘉走后,邺王赵岩也站起身来,毫无君主样子的抻了个懒腰,道:“孤累了,就算列为爱卿还有事奏,那也等明日朝会再说吧。”
话音落下,赵岩便已经离开了王座,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一众大臣纷纷弯腰恭送:“臣,恭送大王!”
散朝之后,赵宽几乎马上就到宫内叫了几名王庭御医,快马加鞭的朝着楚羽嘉的府邸奔去。
果然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这时候伯爵府内已经忙翻了天,丫鬟一盆清水一盆清水的端进去,然后一盆血水一盆血水的端出来,楚羽嘉因为没有褪去中衣,故而鞭子抽打在身上许多衣服上的碎屑都打进了皮肉当中,为了不受感染,只能用清水清洗后再用烈酒擦拭。
楚羽嘉回到府邸内之后,实际上就已经清醒过来了,但不清醒还好,这一清醒过来,就感觉后背上有千万把小刀在刮一般。
别说是他了,就连赵岩看见楚羽嘉的后背都一阵惊心动魄,他虽然没有挨过鞭子,但只是看他都感觉背后一阵阵的肉疼。
面对赵宽,宫离陌是没有一丁点的好脸色,她不是傻女人,反而还是那种非常聪明的,他知道楚羽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都是因为谁。
看着宫离陌那阴沉的脸,赵宽心中也是一阵尴尬,道:“表妹,这真不怪我这……”
“不怪你怪谁?”
宫离陌瞪了他一眼,道:“要不是因为你,他何必被打成这样?”
“离陌,你就别怪他了……”
楚羽嘉因为后背的伤势,根本就没法去床上躺着,只能趴伏在铺了厚厚一层褥子的地上。
此时见到赵宽被自家娘子逼问的狼狈模样,他也忍不住开了口,说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你闭嘴!”
宫离陌瞪了楚羽嘉一眼,道:“你们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他把你害成这样,我吼他几句怎么了?”
“离陌,他再怎么说,也是咱们邺国长公子啊……”
对娘子的脾气他也没了办法,楚羽嘉苦涩的笑道:“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来吼……”
“轮不到咱们来吼?”
宫离陌抬手就从身侧抄起了扫把,对着赵宽便抡了过去:“我不止是要吼,我还要打,我还要骂!”
赵宽的武艺不俗,自然这一下是打不到的,但见宫离陌是真动了火气,他也不敢针锋相对,急忙道:“表妹,表哥错了,表哥知道错了,你快把扫把放下,大姑娘家家,这成何体统……”
“不好意思,我早就不是大姑娘了!”
话音落下,又一扫把抡过去。
这回赵宽也没话说了,躲开之后,丢下一句:“行了,等你伤好些,我在来看你。”
然后赵宽就带着一帮御医灰溜溜的跑了。
等到所有人走了之后,宫离陌将房中的丫鬟侍从都给打发出去,随后坐在床边,拿起赵宽留下来的金疮药,看着楚羽嘉的后背,伤痕累累,没有一个地方有好肉,现在虽说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也依旧是血肉模糊的模样。
宫离陌的眼圈红红的,抿着嘴巴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颤抖:“我要帮你上药了,忍着点……”
“嗯……”
楚羽嘉微微点了点头,这时候宫离陌才开始小心翼翼的涂抹金疮药,就楚羽嘉的后背,足足用了两瓶金疮药才将伤口抹完。
帮楚羽嘉上完药后,宫离陌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这药都是赵宽从王宫里面拿出来的上等金疮药,虽说没有什么神奇的效果,但抹上之后疼痛最起码是减轻了一些,还有微微的清凉感传来。
楚羽嘉喘了两口气道:“感觉好多了,刚才可是疼的撕心裂肺的。”
“你还知道疼?”
宫离陌翻了个白眼说道:“知道疼,还去帮他,而且这打的,未免也太重些。”
“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
楚羽嘉呵呵一笑,转头看着故意背对着自己的宫离陌,说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些实际上也就是王庭纷争的一个小场面而已,只不过是和大王还有长公子在吴当国那老匹夫面前演的一出戏而已。”
见宫离陌还没有转过身来,楚羽嘉便继续说道:“而且我这些伤虽然看着吓人,但那些禁卫也都留手了的,没有往死里打,也没有伤到筋骨,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宫离陌这才转过身来,满脸不满的看着楚羽嘉。
楚羽嘉盯着这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面孔,抬手指了指她的眼睛,笑着说道:“你这眼睛怎么红红的?”
“没红……”
“都跟兔子一样了,还说没红?”
“我说没红就没红。”
见宫离陌那故作不在乎的模样,楚羽嘉笑了,双手撑着起身,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宫离陌的大腿上,近乎贪婪的嗅着她身上那独有的芬芳……
楚羽嘉舒服的闭着眼睛,道:“以后,不会了……”
望着楚羽嘉那副模样,宫离陌还能说什么呢,他都这么惨了,自己还能在说什么呢?
楚羽嘉闭着眼睛舒服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吴当国那老匹夫或许做梦也想不到,实际上大王早就有除了他的心思了,这一次看似是我被处罚,但实际上他也一样用光了他在大王心中那最后一点恩情,只要接下来再有几件让大王忍无可忍的事情,他的大将军可就要做到头了。”
“让大王忍无可忍的事情,这去哪里找啊……”
宫离陌抬手轻轻地抚了抚楚羽嘉鬓角的碎发,道:“他毕竟在朝中已经有这么多年了,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扳倒的,就算扳倒了,他也死不了,又有何用……”
宫离陌这么聪明,又怎会不知,三年前的楚千文谋反案便是吴当国在其中搞鬼。
她又怎会不恨吴当国呢?
只不过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做一些事情罢了。
“搬倒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楚羽嘉满不在乎的说道:“况且,让他丢了被他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权势,可比杀了他来的痛快多了,只要你郎君想,随时都能杀了他,只是你郎君想让他在死之前,好好体会一下这人间疾苦。”
闻言,宫离陌翻了个白眼,道:“你就吹牛吧……”
“还真不是吹牛,你尽管走着瞧便好。”
楚羽嘉睁开眼睛,嘴角高挑道:“他可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的手中,如果落在我手中了,他就死定了……”
可能这也是二人想不到的,两人的关系虽说在之前的游历之后缓和了不少,但都没有和好如初,可这一次之后就不一样了。
因为受的伤是背伤,楚羽嘉根本就无法起身,故而他每日只需要躺在那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宫离陌都会在一旁照顾的无微不至。
这也让两人又回到了当初那般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