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有了脚步声,那是礼部的官员到了。当他们看到罗信已经坐在大堂上,心中不由一惊。不是所有官员都有资格上朝的,礼部的大部分官员都没有资格上朝。所以他们不必那么早去上朝,只是卯时来上班就可以了。
他们心中惊异,罗信今日为什么没有去上朝?
但是有机灵的人,立刻就想到了,恐怕是皇上又不上朝了。
原本想要上前拜见罗信,但是见到罗信头不抬,便一个个在堂下列班,彼此交换着眼神,却不敢出声。
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有着庆幸,庆幸自己今天没有迟到。否则就被抓了典型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到谁的头上,谁也不舒服。
大堂内十分寂静,只有偶尔的罗信批阅文件的声音。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压抑,都盼着人赶紧来齐,回到自己的屋里。
陆陆续续地又有人来,这些人一看这场面,脸都绿了。因为他们都迟到了,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站在堂下,神色不安的交换着眼神。等到最后一个官员到达,都迟到了半个多时辰。这个时候,罗信才抬起头,淡淡地说道:
“不知者不罪,今天是本官第一次点卯,就算了。从明天开始,卯时一到就点名。无故迟到三次者,无故缺勤一次者,年底考核降一档。散了。”
众人见到罗信神色严肃,一个个都不敢言语,施礼退了出去。规规矩矩地去做事,不过一个个心中哀叹,以后苦日子有得熬了。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就到了中午。罗信起身,离开衙门,准备去外面随便找个酒楼吃点儿。他没有叫陶兴彦,刚刚进入礼部,作为部堂,这样做不太好。
刚刚出了衙门,便被冯宝给拦住了,然后罗信便跟着冯宝去了皇宫。在路上,罗信心中已经有了推测,不由暗自叫苦。
进了皇宫,拜见了隆庆帝,隆庆帝便热情地道:
“不器,快来,朕一个人吃饭没有意思,来陪朕吃饭。”
罗信站起身形,向着饭桌一扫,只有两个菜。一个青菜,一个咸菜,隆庆帝面前放着一碗粥,在另一个给罗信准备的座位前的桌子上,也放着一碗粥。罗信不由腹诽道:
“至于这样哭穷吗?”
罗信也没有像其他的官员那样,谨小慎微地坐半个屁股,而是大大方方地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椅子上,笑道:
“臣倒是饿了。”
“那就赶紧吃。”
隆庆帝原本期待罗信看到自己吃的这样惨,会说点儿什么,之前自己还是裕王的时候,罗信不都是帮自己改善生活吗?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次罗信根本就没有说,只是说饿了。隆庆帝眼珠一转,便和罗信一起吃了起来。
一碗粥,罗信很快就吃完了。刚放下碗,隆庆帝便道:
“不器,没吃饱?”
罗信便摸了摸肚子,一脸的满足状道:“臣吃的好饱!”
隆庆帝神色就是一滞,心中便急了。这罗信怎么这次完全不按剧本走啊?急三火四地说道:
“一碗粥怎么会饱?”
“唉……”罗信叹息了一声道:“臣刚任礼部尚书,公事繁忙,压力很大,最近没有胃口,吃点儿就饱。”
“哦……”
隆庆帝被堵的够强,但是人家罗信都这么说了,整天为你隆庆帝的大明忙的都没有胃口了,难道你还要罗信为你忙乎银子?
这有些说不出口啊!
“罗大人!”这个时候冯宝看出来隆庆帝的窘迫,便带着哭腔开口了:“您是忙得没有了胃口。但是您曾经南征北战,身体那是杠杠的。但是陛下的身体不如您啊,陛下为国事操劳,累得也没有了胃口,每天只能够吃一点点。这总要给陛下吃点儿好的?这样才能够让陛下的身体不会垮。
但是,罗大人您看,陛下现在都吃的是什么?这样的伙食,陛下的身体……”
“冯伴伴,不用说了。”隆庆帝一脸的大义凛然道:“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朕是知道的,别为难不器。”
罗信心中暗道:“别为难我?今日将我叫来,摆出这个阵仗,不就是给我看的吗?”
于是,罗信神色认真道:“陛下,这只是眼下的困难。陛下是受委屈了。但是,只要再过不到四个月,市舶司和互市的银子就会押解进京。当初就有规定,这银子里有陛下的内帑一份。那个时候,陛下就不缺银子了。”
“是啊!”冯宝又抢先开口道:“既然大家都知道陛下不缺银子,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内阁那帮子人都不肯,这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劳烦罗大人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赶紧给陛下认个错,将银子拨过来。”
罗信的目光冰冷地望向了冯宝,如剑一般犀利。
这不是借不借的问题,罗信十分清楚,这是规矩的问题。如今内帑是不缺钱,是能够换得起,但是规矩不能够破。一旦这次借了,下次呢?
内帑和朝廷的钱岂不是完全混了起来?
这样没有了规矩,隆庆帝会渐渐地将朝廷的钱就当作了自己内帑的钱,一个昏君就会诞生。
冯宝也是刚刚在宫内担当大任,一颗心还没有淬炼出来,而且在心中对罗信还有着潜意识地畏惧。看着罗信冰冷的目光,不由就是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
“咱家……只是只是……为了陛下……委屈……”
罗信收回了目光,望向了隆庆帝道:“陛下,如今朝廷银子也不多,也要等着几个月后,是市舶司和互市的银子送过来。而在这个期间,还要举行皇太子大礼,这需要大量的银子。内阁他们也很为难,望陛下体谅。”
“那……陛下不是很丢面子?”冯宝又开口道。
“是啊!”此时隆庆帝也点头道:“不器,朕现在在后宫很没有面子,如果朕连后宫都镇不住,还是皇帝吗?”
罗信沉默了。此时他的心中对冯宝产生了一丝杀意,他敢肯定,这件事一定有冯宝的鼓动和出谋划策,隆庆帝的性格只会感觉到委屈,却不会想到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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