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宫内的风清凉而柔软,风声吹过草坪,吹过喷泉,吹过湖水,灌入湖中的小船内,带起肆意飞扬的青丝,一缕缕浓郁的幽香似乎完全融化在了静谧的雨天里。
李天澜坐在船上,手里拿着鱼竿,呆滞的看着面前片片涟漪的水面,下意识的揉了揉额头。
“怎么了?”
秦微白慵懒的靠在李天澜身上,伸手拿了一粒葡萄放在他嘴里,声音有些软软的。
“没意思。”
李天澜摇摇头:“我发现自己不太喜欢钓鱼,有些无聊。”
“那你想干什么?”
秦微白吃着水果,笑道:“我陪你去啊。”
李天澜想了想,认真道:“我也不知道。”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很迷茫,没了方向,没了动力,什么都不想做,但不做又无聊。
在最短的时间里,他回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
幼时开始锤炼自己的身体,少年时期接触武道,拼命的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他的成年礼是被雷神带到荒漠监狱,以燃火境巅峰的实力输给火男,冲进了惊雷境之后又输给了火男,于是废掉了自己的武道开始重修。
荒漠监狱那一年可以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在巨大的挫折之下他让自己的武道根基变得绝对完美,而监狱下那条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绝望的迷宫则弥补了他的心境,让他的意志也变得完美。
十九岁进入天空学院。
本应该是节奏稍慢的学院生活,在当时的李鸿河心中,或许就是想要让他真正的适应离开边境之后的中洲生活,让他彻底入世,慢慢成长,组建自己的团队,在年青一代积累自己的威望,李鸿河也会趁着这个时间与东城家族一起为他铺路,毕业之后与东城如是完婚,进入边禁军团,从基层爬升,彻底融入中洲体系。
二十年后,李天澜接近四十岁,以李氏的传承底蕴与李天澜的天资,足以进入巅峰无敌境,跻身神榜前列,那时的李天澜可以接替东城无敌,成为中洲元帅,进入议会,掌控边禁军团。
也只有在那段时期,有豪门集团全力支持的李天澜才有了跟古行云以及昆仑城甚至是北海王氏针锋相对的资格。
借助豪门集团压倒昆仑城,豪门集团借助所得的利益完成自身集团的洗牌,最大程度的增强自身的凝聚力,让东城家族,白家,邹家完成沉淀与集全,再由蜕变之后的三大豪门将他推上护国战神的位置,了了跟北海王氏之间的因果。
...如果没有意外,这才是他的人生轨迹,也是李氏和东城家族心里他最稳妥的人生道路。
只是秦微白的出现直接将这种轨迹完全打碎。
李氏即便落魄多年,但也没有到让人忘记的程度。
李氏的继承人本身就处在风口浪尖上。
而秦微白更是其他人关注的焦点中的焦点。
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变得极为突兀。
轮回宫,东岛决战,外力轰轰烈烈卷了过来。
李天澜还来不及适应真正入世的生活,就被卷到了东岛。
然后就是三年远离了中洲局势,从华亭到极地的旅程。
学院的生活还没展开就已经即将结束。
两院演习与雪国乱局同时爆发。
李天澜真正迎来了自己的时代。
而这个时代的开始,却是他的故地重游,两年荒漠监狱的生涯。
直到现在,他已经天下无敌。
但一路回顾,李天澜发现自己几乎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过中洲的繁华盛世,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明确的,压力和动力一直都环绕在他身边,他在忙碌,在思考,在挣扎,在战斗。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可是现在,他却丢失了方向。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曾真正放松下来过,所以当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无所适从,是极度的不适应,是巨大的茫然。
中洲的局势看起来依旧混乱激烈,可实际上,学院和新集团方面却已经诡异的平稳下来。
中洲监察部正式插手辽东走思案,只不过在监察部到了辽东之后,白清浅却连续几次在正式讲话中发表了一些类似于稳定,和谐的声音。
白清浅终归是辽东议长,她的意见,监察部不能不重视,因此辽东现在处在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下。
而盛世基金方面,各部门的联合调查也陷入了停顿状态。
北海王氏出面接下了一些联合调查后盛世基金留下的烂摊子,自身整理过后,自然会变成一座座的小金矿,他们还在等着继续吃下盛世基金更多的油水,可随着调查陷入停顿,他们的期望似乎也已经遥遥无期。
各大集团目前依旧按兵不动保持着观望。
江上雨,古行云完全没了声音。
李华成跟李天澜不见面,似乎也放下了对李狂徒的关注。
总之整个中洲在看起来激烈的局面下诡异的平稳下来。
而这些事情,目前随着他地位的上升,已经不需要他亲自操心。
军师的存在确实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可以说是李天澜真正的左膀右臂,李天澜定下了战略目标之后,其他都是由军师来操作,根本没有需要李天澜费心的地方。
当先的局面下,李天澜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需要的是耐心。
是等待。
不管他想做些什么,这一切,都要在大选之后。
而大选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这段只能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的时间,就是李天澜放松,悠闲享受生活的时间。
可是他根本就不会享受生活,也适应不了眼下这种无所事事的悠闲。
他现在...
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李天澜随手把手里的鱼竿放下,叹息道:“没意思,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有些无聊。”
实力到了他这一步,武道进境已经极为缓慢,冥想根本就没了作用,现在的他完全是在追求最舒适的武道状态,彻底放松下来的情况下,以他自己为中心,周围数万米内的一切都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下,不止是一草一木,甚至连每一缕气流,他都了如指掌,他的剑气随意的笼罩着整个东皇宫,根据他的心意随便调整着东皇宫内的温度,他的剑气范围内,可以让盛夏变成寒冬,让寒冬变成初春,可以让闷热下的东皇宫清风扑面,也可以让了烈日下的东皇宫细雨朦胧,这种听起来不可思议的手段说白了其实就是武道四境的升华,是对武道四境进一步的深层次运用,如今他在这里钓鱼,可实际上人工湖内的每一条鱼他都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们吐了几个泡泡,只要他想,他闭着眼睛都能将人工湖中所有的鱼都抓出来,坐在这里,能有什么意思?
秦微白幽幽看了他一眼,幽怨道:“你是嫌我烦了?觉得跟我待在一起没意思?”
啊...这...
“不是。”
李天澜下意识的摇摇头:“我是觉得钓鱼没意思,不如我们回去...”
“回去干嘛?又想欺负我?”
秦微白歪头看着他,眼神愈发哀怨:“跟我在一起就没意思,你昨晚玩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只有在床上你才觉得有意思?等被你玩腻了,是不是就要把我赶出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天澜哭笑不得,下意识的伸手捏住秦微白.粉嫩的耳垂:“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有些不适应,浪费时间。可能是我之前没真正体验过这些,这么闲下来,所谓的自由,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你这几天跟我在一起基本都不怎么理我,除了在床上卖力气,你都不怎么哄我了。”
秦微白摇着头,让李天澜捏着自己的耳垂抱怨着。
“是啊,整天都在发呆,再这么呆下去,感觉就跟傻子一样了。”
李天澜轻轻感慨了一句,突然道:“那天李华成和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秦微白回来当天,跟李华成聊了将近三个小时,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就连跟着秦微白一起过去的韩新颜也因为被马思留在一旁喝茶而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但李天澜却能明显的察觉到,自从那次谈话之后,学院和盛世基金之间的战斗似乎就缓和下来,虽然看上去依旧剑拔弩张,可实际上双方却都保持了克制的态度。
“试探了一下他的底牌而已。”
秦微白懒懒的靠着李天澜,轻声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近期他应该会主动找你谈谈,谈过之后,我们双方的关系会变得明朗,接下来的大选,应该也会顺利一些。”
李天澜搂着怀中纤腰的手掌动了动,声音沙哑道:“我问的是你和他到底谈了些什么。”
秦微白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面红耳赤的扭了扭身子,轻声道:“还在外面。”
“你还敢反抗?”
李天澜又动了动,笑道:“四周无人,怕什么?再敢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就在这船上惩罚你?说说,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不说。”
秦微白紧紧抿着嘴唇,有气无力的哼哼着:“我确实知道李华成的底牌,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还有变数。现在说出来不是什么好时机,还不如在等一段时间,让他自己找你说。”
“等着太无聊了。”
李天澜轻笑着,肆无忌惮的感受着指尖的那一抹柔润。
秦微白低头轻轻咬了一下李天澜的胳膊,声音里带着一抹哭腔:“我没带其他衣服。”
李天澜无动于衷。
“这样好不好,我手里还有一张牌,这张牌可以让李华成快速下定决心,最多几天,我保证让他主动来找你好不好?”
李天澜满意的笑了一声,拿出一张至今擦了擦手指。
船上的幽香似乎更加浓郁了些。
李天澜重新将身边的女子搂在怀里。
“你起开。”
秦微白扭了扭身子,欲拒还迎。
“橘子。”
李天澜说了一声。
浑身发软满脸红晕的秦微白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一颗橘子,动作有些笨拙的剥开,眼神迷离而恍惚,身体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一瓣连橘络都剥干净的橘子送进了他嘴里。
李天澜吃着橘子,轻轻咬着秦微白柔嫩的手指,含糊道:“李狂徒怎么处理?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手指处的酥麻让秦微白再次一阵战栗,靠在他身边,简直就跟着了魔一样,完全生不出半点抗拒的心思,就像是从天南来东皇宫那一晚的树林,就像是刚才李天澜不老实的爪子,似乎不知不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这么顺着他,任由她欺负,被吃的死死的。
内心骂着自己不争气的秦微白咬了咬红唇,强打着精神,喃喃道:“不知道呀,你决定就是了。”
她把手指收回来,摘掉橘子上的橘络,用力摇了摇头,轻声道:“李华成找你的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有底牌确实是真的,不过,我的建议是,他的话,不能全信,但绝对不能不信。”
李天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秦微白更加贴紧了李天澜一些,嗓音柔软:“好无聊。”
李天澜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嗅到了一抹暗示的味道,他轻笑了声,重新抓起鱼竿:“我倒是觉得还好,钓钓鱼,陶冶情操,很不错。”
秦微白轻轻咬着牙,看着李天澜,愈发幽怨,身子贴的更紧了。
李天澜不为所动。
“坏人,你是在钓鱼,还是在吊我胃口?”
秦微白轻轻掐了他一下,轻灵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哀求,很含蓄,又很勾引:“回去。”
“你求我啊。”
李天澜嘿嘿一笑。
“你又打算羞辱我是不是?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第一次你就是这样,还打我骂我,你就是个坏人,你...”
“你自己也同意了。”
李天澜微笑道:“而且我也没骂你,你自己承认了啊。”
“我那是为了讨好你。”
秦微白恨恨道:“我一点都不...骚。”
“而且第一次的时候,我明明没有同意,也没有...”
她突然皱了皱眉,眼神恍惚,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李天澜同样也怔了怔。
他看着秦微白,渐渐皱起眉头。
以往无论怎么样都会勇敢的看着他眼睛的秦微白避开了他的视线,转头看着远方,眼神有些涣散。
夫妻间的一些小情趣突然变得沉默下来。
李天澜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无比深邃的光芒。
秦微白脸色愈发苍白,在没有半点血色。
沉默在小船上持续着。
周围的雨水似乎凌乱了一些。
“天澜。”
秦微白足足过了将近十分钟,才轻声开口道:“我想回去了。”
李天澜握了握鱼竿,半晌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