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用过饭后,陈易便打开卧房里的梳妆柜,把一个小盒子放了进去。
抱着书看的殷听雪瞧着这檀木盒做工精细,上面还有凤凰香兰的雕花,不免好奇。
“这里头是什么?”
她问道。
“簪子。”
陈易回答得干脆利落。
殷听雪歪了歪头,不明白他突然买簪子做什么。
她不认为这簪子是买给她的,女子十五许嫁,笄而字之,其未许嫁,二十则笄,她虽然被纳为妾室,却未曾圆房,或许以后都不会圆房。
她想,自己也还没到二十呢,戴不了簪子,也取不了字。
陈易扫了襄王女一眼,笑了笑,合上了柜子,说起来,她还没表字,算是待字闺中。
不知怎么地,殷听雪总觉得这一闪而逝的笑容不怀好意。
她别过脸,不再看他,默默地将目光投向门外,朝银台寺的方向看去。
刹那间,她又想起了银台寺晚秋初冬时的细雪。
她就是那时出生的,母亲说,那时她在雪落的声音里,咿呀大哭。
母亲总说,雪落时有禅意,这也是为什么给她取名“听雪”。
说起来,雪落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呢?顷刻花散落的声音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殷听雪恍惚出神。
陈易看了眼面板,发现还差五年真气,那日子就到了。
他随手摸了摸殷听雪头,接着扫了眼她手里的书。
不是什么杂文小说,竟是那本自己从殷惟郢手里敲来的紫药丹鉴。
她竟在看这种书,陈易摇头失笑,笑过之后在床上打起坐,默念上清心法,并开始在体内运转。
思绪放空,不得杂乱,陈易将真气沉入丹田,并空出周身窍穴,并与天地间的元炁建立感应。
一阵刺痛上涌。
陈易嘶了一声,感受到阵阵烈火灼骨之疼。
这种痛,来自于身上的奇毒,这点陈易清楚,道门修行之法越走到后面,这种奇毒的阻碍就越大。
他强压下痛苦,努力放空心思,继续感应元炁。
道门修行,最重要的,便是与天地合一,其方法,便是不断地感应先天元炁,并将之收纳入周身窍穴之中,又吐回到天地,炁聚则生,炁散则死,冲炁以为和,修道有成的真人,其炁如涛涛江水,络绎不绝。
丹田有所暖气,潮水般生生不息,源源不断,陈易思绪游离,忽上忽下,隐隐有一丝太上忘我的超然之感。
恍惚回过神来,已至深夜。
陈易抹了抹脖颈上的汗水,低头一看,发现殷听雪已经睡熟了。
这一感应就感应了两三个时辰。
至于成果…
陈易屏息凝神,定了定神,默念心法,发现眼前的景象在自己眼里慢了大概半秒。
“成果一般啊,可能也跟我是武夫有关。”
陈易嘀咕道。
武夫修炼,体内真气流通周身经脉,积聚窍穴之中,早就把炁的位置给挤占了。
所以,除了寅剑山这种极少能道武双修的门派以外,一般人要么只修道,要么只修武。
“还是得学寅剑山的道法。”
陈易感慨一句,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得到斩恶蛟时才能碰到她……”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祈福道场这一大剧情里,京城内外盘旋着三大妖鬼,鬼将邓艾是其一,然后便是据传为武则天之子的驴头太子,最后便是佛门护法龙王后裔的恶蛟。
眼下要完美通关祈福道场,必要除灭后两者,以及祈福道场最后一日的狐妖之祖。
而解决荡寇除魔日之后,也能进一步换得太后的信任,解了身上之毒。
不管怎么样…都得赶紧遇见周依棠才行。
反正,她不会记得前世的事了。
这一世…就对她好些。
…………………
祈福道场已经来到第五日,上清道与寅剑山的道人们已经陆续汇聚京城,除此以外,不少山河野修也来到大虞京城,一时间三庙七观香火鼎盛,犹如道门盛会。
玉秀庄这几天更是忙里忙外。
定安党作为世人眼中的清流,素来饱受文人墨客的青睐赞颂,而玉秀庄是景王府的产业,自然成了文人墨客们的风雅之所。
大虞素来重道轻佛,自太祖立国后,道观庙宇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个个传承数百年,大虞国祚在,它们就在。
如此熏陶之下,玄修之风在大虞文人间更是盛行,儒教虽是入世之学,却自董仲舒起便极为重视天人感应,而谶纬之学更是自周朝起便盛行至今,到了现今大虞则更为重视鬼神,当世人纷纷感叹,已复魏晋之风。
玉秀庄为了投文人墨客们的好,供养了一批方士,教授炼丹修道之法。
不过,玉秀庄能做大,当然不止是靠文人赞颂,笔上有墨,刀上亦有血,玉秀庄的前身是京中第二的玉秀武馆,内里有不少身怀绝技的高手,其庄子长子冯罗,更是一位京中闻名的青年才俊。
秋风飒爽,不到诗会之时,玉秀庄外人影稀疏,门外只有一众庄上门徒、护卫巡逻。
庄园内,冯鹰冯庄主一边品茶,一边不时从玉碟上抛下几块肉干,以供地上的黑毛狼狗享用。
冯罗抱着剑,坐在父亲的身侧,闭目养神,思索武道。
“老爷,信已经递过去了,那个叫闵宁的没有动静,估摸是怕了。”
冯庄主不远处,管事恭恭敬敬道。
“早有预料了,相国案是桩大案,也是桩旧案,在先帝时就有了定局,即便是林党也不敢拿此案说事,他一個役长又算得了什么?”
冯庄主淡淡说道。
这时,其子冯罗睁开了一只眼,道:
“父亲,我听过此人,在京中小有名气,其武道天赋或许不下于当年的闵镇抚使。”
“罗儿,你提及那闵镇抚使就是死在此案上的,他若是斗胆继续查案,怕是一家三代都要在同一案上丧命,自此绝后。年轻气盛,分不清轻重,不知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这种人最容易死。”
冯庄主冷笑道。
“老爷少爷说得极是,这种人穿了件锦衣卫官服,就把自己当个官了,可老爷什么官没见过?这种小官,都没法跨进玉秀庄上的门槛。”
管事满脸堆笑地恭维道。
冯庄主大笑,将茶水一饮而尽,把肉干尽数抛给地下黑狼狗,后者大口吃肉,欢快地叫了两声。
“说起来,最近一批货怎么样了?”
“回老爷,上回仙丹仙散都卖得极好,最近一批货量大,就在岸口呢,现在卸下来了,陆续运到府上。”
“运到府上了?极好、极好,话说回来,”
冯庄主转过头,看向了儿子,
“罗儿,你说那姓闵的小有名气,其武艺比之你又如何?”
冯罗笑了下,父子之间不必谦虚,于是轻狂道:
“我是喜鹊阁主的弟子,他不过师出无门,武艺再好,也不过尔尔。”
玉秀庄位于京城西边,靠近外围一带,占地颇广,依山傍水,钟灵毓秀,眼下深秋,枫叶落满一地,远远看去,层林尽染。
大门外出现了两个锦衣卫,一人紧随另一人之后,为其牵马。
那锦衣千户,骑高头大马,腰挎长刀,踏碎层层枯黄落叶而来。
几个值守的护院立即警惕起来,其中领头踏前一步,抬起枪,拦住这两位男子。
“阁下是谁,靠近玉秀庄,为何携带刀兵?无论你是谁,都不得惊扰本庄!”
千户没有下马,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众护院一眼,而后看了眼玉秀庄,直到领头的再次出声询问,才落到了后者身上。
“靠近玉秀庄,为何携带刀兵?”
“里面有狗在叫,你去管管。”
男子淡淡道。
护院领头不解问道:
“里面有狗在叫我管什么?”
只见千户戏谑一笑,修长手指按在了刀柄上,反问道:
“那我带刀兵你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