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初现微光的时候,他依靠在栏杆上睡着了。迷迷蒙蒙,日光似团云雾般在眼前扩散;像露水一样的气息扑面而来,浑身被浸透,但不冷;日影攀升,带着光晕,有白衣女子飘散而至,他看不清她的脸;她好像说了句什么,她好像还冲他笑了;他呆呆地望着她的身影,脑子一片空白;忽地,周围旋起一阵风,她的裙摆飘动,一头青丝如柳叶般摇曳;她化成蝴蝶,飞向太阳;她身后划出一道闪耀着光芒的曲线,就像彩虹一般;太阳笑了,宛如朱莉的笑脸。 他想追过去一探究竟,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嘈杂的声音——貌似是有人在大喊着什么,很是兴奋,很是夸张,还很是难听,就像有公鸭子在叫。云雾消散,霎那间漆黑一片。接着,是一片温热的阳光。他醒了,他也听清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他妈的老子回来了!欢乐屋,想我了吗?我他妈想死你了!” 有人在大喊大叫。奈佛睁开眼,侧过头,瞥见一个留着寸头的丑陋男人;他正伸展着双臂呼号,如同在庆祝新生。 “叫你妈叫?哭丧呢?你妈逼不知道上面有人在睡觉?找死啊!” 蜚蠊的突然一声大骂,吸引了奈佛的注意,他看到一只啤酒罐从身旁飞过;啤酒罐被阳光照得发亮,在空中做着盘旋的动作,还带来了一阵微风;它不偏不斜,刚好砸在楼下那人的脚边,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响声;叫喊声戛然而止,那人被吓得一捂头,他跳着脚,向后退了几步。 “哪个婊子养的扔的?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他在镇静之后叉起腰,对着楼上破口大骂。 蜚蠊探出头,啐了一口,“你爹!” 浓痰如同子弹,直撇在那人的头顶上,他一愣,顺手一摸,眼睛里的愤怒便像火一般喷了出来;他指向蜚蠊,咬牙切齿道,“草你妈别动啊,老子这就上来找你!” 蜚蠊扭扭脖子,发出嗝拉嗝拉的响声,大声回应道,“不上来你他妈是我孙子!来,小逼崽子,赶紧上来让你爹教训教训你!” “给老子等着!”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猛推楼门,楼门摇晃哐当的动静。 蜚蠊站起身,跳了俩下,摆了个拳击手的姿势,然后对空气挥打了两下拳头,“兄弟,你一会儿在旁边看着就行,就这种小逼崽子,我一个人就能打两!” 奈佛有点懵,因为他根本没想动手。 “妈个逼的叫他打扰我们休息,我他妈非把他的屎打出来不可!” 蜚蠊转过身,堵到楼梯口,又捏了两下拳头,气势汹汹地瞪起那扇门。 门开了。那人张着大嘴,挥舞着双手,摇摇摆摆地向蜚蠊撞了过去,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阳光斜喇喇地洒在他的脸上,一半暗一半亮,显得他更加丑陋了。 蜚蠊微弯起腰,拳头像风一样送了出去;那人的脸上重重挨了一下;他大张的嘴里飞出一颗牙齿,他眼神里的愤怒瞬间变成恐惧;他半边脸的五官堆叠,奈佛还看到他另一边脸上的肌肉,像波纹一样翻涌了几下;他站立不稳,趔趄几步,倒向一旁;蜚蠊顺势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撂倒,并骑在了他的身上;拳头如雨般落下;奈佛不禁一愣,心想:蜚蠊的身手不错啊,这两下可够专业的;那人捂住头,哭嚎道:“大哥我错了,大哥别打了,大哥我是你儿,大哥你是我爹,大哥……大哥别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来了……我的亲娘啊,救命啊……” “你他妈大早上叫个鸡巴!”蜚蠊一边打一边骂,“显你嗓门大?他妈的,老子正做美梦呢,让你一嗓子就给赶跑了,你他妈是哪儿来的杂种?嗯?个小逼崽子,刚才还敢骂我?还骂不骂了?” 拳拳到肉,噗噗的动静就像是在敲打一块案板上的肥膘。 “不骂了,不骂了……大哥,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大哥是黑铁,我大哥是黑铁,大哥……有事好商量……我刚被放出来,我是太高兴才喊的……我不知道您老人家在这上面休息……大哥……大哥……” 蜚蠊在听到‘黑铁’的名号后一愣,停下手来,然后仔细端详起那人的脸。那人的右半边脸已经肿了,他的右眼也睁不开了,他的嘴里还都是血,杂七杂八,如同含了只破碎的番茄;那人赔笑道,“大哥……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别打我了,求你……” 蜚蠊皱起眉,又骂道,“操你妈比哭还难看,别他妈笑!再笑,”他挥起拳头,“我他妈还打你!” 那人吓得一哆嗦,连忙捂住脸,哀求道,“别打……别打……我错了大哥……我错了……” 蜚蠊起身,指着那人,向奈佛问,“他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他是黑铁的小弟?”说着又看回那人,怒气冲冲地问,“你他妈到底是谁?告诉你,你要是敢跟老子扯谎,老子就把你鸡巴剪了!” “我真是黑铁大哥的小弟!”那人翻个身,趴在地上惊恐大叫,“我在这干了三年了,真的,我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