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儿笑道:“六哥,你别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向往一日三餐,安安稳稳的。”
“大家都是普通人,”小夭看着河水说,“普通人,也有不普通的思想。意映走了吗?”
“刚走。您就别担心了,我看防风小姐是个果决的人,她以后未必过得不好。”
小夭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把一生都压在了串子身上,如果串子骗你,你们两个一定会死一个。没想到,你只是把那次机会当成一个踏板,你的日子依旧是靠自己。”
“对。”甜儿道,“现在哪怕离了任何人,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这和防风邶千方百计训练她箭术是一个道理,有人可依,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这是相柳、甜儿,教给她的。
“意映没有想通这个道理,她把那个人看得太重了,重到胜于自己。”
若不想办法叫醒她,那她和涂山篌一定会死一个。这个道理她懂,璟也懂。
于情于理,小夭都希望死的这个人是涂山篌。
小夭和甜儿说了很久的话,从日常生活说到大荒内新奇的事,不知不觉间,太阳彻底落了下去,天边有一抹微红。
甜儿犹豫着问她:“六哥,你准备离开了吗?”
“嗯。我得回去陪我哥哥。”
毕竟一起生活过几年,甜儿当然知道小六的哥哥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那六哥还会回来看看吗?”
“当然会啊。不然的话,怎么还称得上你们一声‘六哥’?”小夭笑着说,“我在大荒流浪几百年,只有在清水镇待得最久,还不是因为这样的生活最让我自在?我得保护我哥哥,等他安全了,我才会有安稳的、平凡的生活。”
是这样的。甜儿想,六哥如今是皓翎大王姬,那个传说中身份尊重的女子,可是她一直觉得,六哥分明还是六哥,一直不曾变过。所以,她的称呼也不曾改过。
“那六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不会太久。”小夭打趣道,“不然,等你有下一个孩子时?”
甜儿道:“那这可就说不准了。”
“但是我的礼物和书信还是准时的!”
她们都微笑着,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除了衣衫,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月亮爬上来时,相柳乘着白羽金冠雕,站在河水上方的天空朝小夭伸手:“上来。”
“甜儿,我走了。”
“六哥去吧。串子也在家等我。”
小夭和甜儿暂时告别,然后被相柳拉上毛球的背。甜儿目送雪白与新绿的身影相携而去,不禁想到当年的军师大人和小六医师,他们关系那么不同寻常,她却一直不觉得奇怪。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在外人看来,就已经很般配了。
凌云大树上,有两个相依偎的人,正身披月光,在红尘里眺望人间。
不远处的枝头,站着一只胖鸟,旁边蹲着一只腓腓。
清风扑面,小夭忽然唤道:“相柳。”
“嗯。”
他们的目光还在远方。
“有你陪我看这天地间的景色,真的很可贵。”
相柳道:“你在最初时,没有想到与我永久,是吗?”
小夭沉默片刻,点头:“是的。”
相柳也默然不语,只是贴着她鬓发的脸颊轻轻摩擦了两下。
小夭说:“我以为,我们的日子都是偷来的,过了今朝,难有明日。”
“不怪你。”相柳道,“是我没有让你觉得安全。”
小夭下意识地摇头:“我曾经看低过你的忠义,所以绝不会再怀疑你做为一个将军的责任。正是因为这样,我一直觉得,你……”
相柳道:“觉得我会放弃你。”
“可是今天你说!”小夭抬头,望着相柳的眼睛,“你说,我也是你的责任。”
相柳同她对视,让这相看的双眸里只有彼此:“是。你是我的责任。”
小夭心里一酸:“你说穿白衣是你想活下去的习惯,可是你为了报恩,想方设法、义无反顾地将自己送上了一条死路。我了解你,那条死路你不想带我一起走。那么,你……”
〖你要丢下我吗?我们难道不是,得不到长久的相依,只能短暂相伴吗?〗
相柳抬手,抚上小夭的脸颊:“如果我只一心赴死,怎么会让你种同命连心的情蛊?”
【我怎么会让你陪我一起死呢?】
小夭紧紧咬着唇,这许多时候的惶恐和不安,被这妖怪全化成了委屈和温暖。
原来,他从不曾想过放弃她。
原来,他的人生里一直准备有她。
“会不会痛?”相柳看着她将自己的唇咬得泛白,低下头用舌尖抵开她的牙齿,“不许咬了。”
“相柳,你怎么能想到那么多、做到那么多?是因为脑袋多吗?”小夭忍着泪意,故意这么问。
相柳道:“无论多少个脑袋,还不是只会看着你?”
小夭呆住了。
“……小夭,心跳不要那么快。”
小夭:“我控制不住。”
相柳叹气,抱着她道:“我如今才知道,长一副好相貌有多重要。”
脑袋多确实不一样,相柳用“邶”的语气故意搅和沉重的话题,但是心里却是辰荣军师恐怖的责任感在作祟。
【对不起。】
小夭道:“你说什么?!”
相柳道:“没有。”
“有,”小夭两手捧住他的脸,“相柳,看着我。”
心声一览无余。
【……对不起,你怕等待,怕寂寞,怕被人抛弃,我却让你心里在没底时,选择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甚至,你认为可能是没有的未来。】
“因为那是你啊!”小夭认真地看着相柳。
〖我的立场本来只会是哥哥。可是相柳,你出现了,我那么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