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回来后,小夭将鱼丹紫交给了他。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制作毒药不去休息?”药房里,玱玹一边开盒子一边问,“这是鱼丹紫?璟送你的吧,你怎么不收下?当日出海,我看你对鱼丹很有兴趣。”
“我灵力低微,不多想些别的法子来保命怎么行呢?”小夭手中忙碌着,头也不抬地回复道,“我对鱼丹有兴趣,不代表我就一定想要得到它。何况别人的东西,我怎好无缘无故地收。”
玱玹沉默了一下,道:“涂山璟他,算得上是无缘无故吗?”
小夭也跟着沉默了一下,道:“可我是的。”
这话中之意再清楚不过,屋里一时沉寂下来。玱玹收好鱼丹紫,最终叹道:“我会将这东西还给他,若他不需,我会用其它的东西交换。”
小夭点头。玱玹的人情往来她总是有自信的。
“我就先回去了。你啊,也早点休息,炼药也不急于一时,时间还多着呢。”
小夭道:“时间可不管人。谁知道我们还会遇见多少危险,谁知道……我的毒厉害一分,敌人的威胁就少一分。”
谁知道她还能为相柳做几次毒药?
玱玹面上有几分复杂,小夭不如何抬头,所以并未看清。他心里过了几个来回,准备离开时还是开了口,脚步已到药房门口,又收了回来:“小夭?”
“什么事,哥哥?”
玱玹走回来,在几案前站定,道:“可以停一停吗?”
“可以。现在停下制药也不会影响成药的效果。”小夭猜到他是有话要说,便将半成品的毒药妥善收好,略收拾了药房,净手之后请玱玹坐。
桌上摆了一坛桑葚酒。玱玹喝了一杯,道:“小夭。”
“嗯。”
“你不收璟的东西,是因为相柳吗?”
小夭眼眸动了一下,笑道:“哥哥怎么这样说?”
“你没有否认。”玱玹道,“你是在问我怎么看出来的。”
小夭把玩着酒杯,懒散地道:“璟可是有婚约的人,哥哥想让我和他走得近吗?”
“我相信你的分寸。”玱玹道,“那日在岳梁府外,我遭了禹疆的手,你向我奔来要保护我。小夭,突然涌现保护你的那股力量,灵力是冰。”
“小夭,那是相柳的灵力。”
玱玹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没有说。
小夭的脸色沉寂下来。
一时间,屋里只有烛火在跳跃,光打在人的脸上,阴影变幻。
良久,小夭饮了杯中酒,笑问:“哥哥知道是他。希望我做什么?”
她知道,玱玹并不是怀疑自己,只是有了别的打算。
玱玹放下酒杯,指尖在案上点了几下,道:“相柳是个难得的奇才。”
小夭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禁苦笑道:“他不可能被你招降,他不会背弃洪江的。”
玱玹道:“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小夭心里一疼,“忠义和信念,不会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
玱玹道:“你于相柳而言,恐怕不是外力。”
小夭一怔。
玱玹继续说道:“当日在清水镇,他负伤来酒铺救你,曾同我说过一句话。”
小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问道:“说了什么?”
玱玹道:“相柳说,他与我从那时起,结下私仇。”
心咚咚直跳,小夭想起了自己曾问过相柳的话,
——“你和轩有私人恩怨吗?”
“有。”
〖……嗯?!〗
“你什么时候和他有了私人恩怨?”
【他抓了你,囚禁你,虐伤你。】
相柳说:“既然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自然只是我和他的事。你不必管。”
拿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力。小夭心尖又酸又苦。
玱玹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中,直白地道:“小夭,玟小六是相柳的私心。”
“可是,”小夭直视玱玹的目光,“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去放弃责任。”
“你也了解这个对手的,哥哥,”小夭轻轻地道,“对不对?”
“忠义之心,万骨描摹。”
玱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有这样的对手,还真是可怕。虽然说,若能得相柳,我必然是如鱼得水,不过得不到也没关系,我连眼下的局面还未破解,暂时还不会和他对上。只是小夭,你打算怎么办?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难过。这大荒之内优秀的男儿可不少,他只是个妖怪,朝不保夕。”
小夭笑道:“换个人也不见得就是一帆风顺。既然路上总是要有坎坷,又何必在那些事上纠结。即使……即使只是一段短暂的路,我也看过风景了。”
身边的人,会赋予景色不同的意义。
玱玹笑了:“小夭,你很勇敢,但是也太理智。”
“那怎么办?”小夭摊手,“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所感告诉我,可以有面对未知的勇气,但是绝不可以被感情冲昏头脑。这样的话,人才不会特别弱小。”
“好吧。我强大的小夭妹妹,”玱玹站起身,“那现在‘弱小’的哥哥可要仰仗你了。”
小夭自然会帮他。
出了门,玱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想起西炎王告诉他的事,爷爷忧心小夭姻缘艰难。
西炎王说,若一个男人站在他和玱玹的对立面,说明小夭不是这个男人心里最重要的,她会被他放弃。
玱玹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爷爷不知道,小夭能这样问,恰恰说明在她的心里,那个男人也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小夭心里最重要的,是玱玹。
玱玹心里一片温暖。小夭亦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和底气。
这一日后,玱玹开始演戏,演得过于逼真,导致阿念日渐消沉。小夭一面要给哥哥陪演,一面要照顾妹妹,还不能耽误给玱玹配解药,忙得不可开交,一连多日不得出门。
也,再没有见过防风邶。
她能想起他,却没有时间去寻真相。
直到那一天,岳梁带人夜闯琦园,小夭睡梦中被惊醒。
她手里握着面具,看着面具之下苍白熟悉的容颜,犹豫再三,唤道:
“防风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