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餐露宿,身心俱疲。
外加体内血气紊乱,赵玹很难有好心情。
长留山神死活不同意迁入海外。
她索性不再废话,信手一削,山与城池皆入囊中。
失去了山的山神,顶多算个微末散神。
此番动静极大,引来无数好事者围观。
肇事者却毫无愧怍,潇洒离去。
顾一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周身有点怪。
怪舒服的嘞。
被窝里怎么这么柔软又这么暖和?简直就像泡在基地营养舱里。
一个无意识的抬手,居然真就撩出水花。他登时一个激灵,警觉地睁开眼睛。
热气蒸腾,雾霭缭绕。这大池子怎么这么眼熟?怎么那么像瀛洲岛上的天然温泉?
他怎么掉这里头了?梦游?
脑后传来刻意加重过的脚步声。
他回头时尚有些浑浑噩噩。
“醒了正好。”
玄霜将手头衣物撂下,“起来吃火锅了。”
梦境不成?顾一呆若木鸡。
片刻。他稍稍缓过神:“我怎么在这?”
“不是你跟你们那少司命说想洗澡想睡觉?”
玄霜抄起手,“给你边洗边睡,岂不正好?”
顾一无言以对。
此刻他的母语是无语。唯有献上大拇哥。
于是他自然而然就想起:“圈呢?”
“哦,你说那个啊,”
玄霜指指不远处,“新来那小姑娘要走了,说是用来做实验。”
涂山婧?顾一忙不迭穿起衣服:“多久了?”
虽然那个圈在外界眼中只是枚普通的臂钏,但到底不普通。
他还是得赶紧去瞧瞧,省得再出什么岔子就不妙了。
“你都昏过去五天了。”
玄霜背过身去,“小姑娘拿走那个圈有两日了。”
越走景致越熟悉。
越走越感觉不对。
顾一紧急刹车,频繁环顾前后左右:“这不是瀛洲?”
玄霜一脸无辜:“是啊。”
“那你告诉我——”
顾一指向重峦叠嶂老城旧宫的手微微颤抖,“长留怎么驮着白帝城一整个跑这来了?”
“哦,这事儿啊。害——”
玄霜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主君一向畏寒,索性就搬了个家——”
“老顾你干什么去?!”
顾一撸起袖子气势汹汹:“打孩子!”
......
霆霓宫后花园。
正闭目养神坐等开席呢,昙槿就听一阵争执渐近。
嘛呢,这是?他敛眉望向刺蘼满宫墙那一头。
洁白花朵旁逸斜枝。
黑衣女子一脸隐忍:“不就是座山——”
“不就是座山?”
青衣男子怒不可遏,“赵卿云,我从前就这么教你的?”
黑衣女子索性捂起耳朵。
青衣男子气在头上,一把抽出了——
戒尺??
他一阵瞳孔震颤。
这什么情趣?他委实看不懂了。
“我看你是没了封印约束翅膀硬了!”
青衣男子戒尺斜指,“还不赶紧给我搬回去!别逼我在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抽你!”
黑衣女子神情明显因心存畏惧有所动摇。
“阁里那仨小混混的事儿我就不问你了,长留山必须还回去。”
青衣男子终是缓了语气,“不然你等你两个姐姐再想方设法来惩治你是不是?”
“好好好,顾老师,”黑衣女子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我还,我还总好了?”
青衣男子作势要打手心:“还不快去!”
黑衣女子当即缩回手,一溜烟跑掉。
须臾。
青衣男子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收起戒尺、放下袖子。
而后漫不经心一转头,正对上他暗中审视的目光。
“嗬!”
顾一大惊失色,“兄嘚,你搁那儿干哈呢?怎么不吱声啊?”
昙槿:“刚醒。”
真的吗?顾一不信。
正待再寒暄几句,地砖下方猛然震颤起来。
他只好先贴着墙扶稳喽。
五日能做许多事。
北荒残局拾掇得差不多了。
各族余力依依惜别,有条不紊地返回各自阔别已久的故乡。
四海缟素,百废待兴,一时间谁也生不起开宴庆祝的心思。
不过,总有例外。
每年一月六是太微恒之主白天君诞辰。
在此前后数日,少昊七子都会齐聚一堂,好酒好菜。
既为家宴,以往是不请外宾的——
今年主要是战事结束第一年,大家都因公结识了几只靠谱的小伙伴,自然想领回家见见家长什么的。
延请妖帝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十三年间妖魔两族还算和睦。
倒也没想到这高深莫测的主真就孤身跑来捧场。
一时居然还有些尴尬。
当然,地震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辛苦熬制的火锅汤底可千万不能洒喽。
一阵焦灼的拼死相护后,地动终于平息。
长留山被摘走了。
——物理意义上的。
凝芸冰澜城仍稳稳坐落于瀛洲岛之巅。
就跟那谁书里那某顶天宫似的。
顾一简直不敢相认。
“这么一看,也,嗯......”他浮在半空皱了皱脸,“很玄幻。”
昙槿早已习惯了“顾言顾语”。
只是,再玄幻——还能比男宠要打女皇更玄幻?
他面无表情拍掉袖子上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