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濛濛,灰色路面一片水光。
车身擦过时,霍允思看见了安然,他们之间只隔了四五米,近到他能看清夜色下她眼里的茫然和受伤。
此时,李思绮几乎依偎在他的怀里。
霍允思下意识想推开李思绮,但是手臂动了动,他又停下了。
他想:他为什么要在意安然的心情?
他们分手了,让她知难而退不正是他的意思么,这会儿怎么心软了?
于是,他不但没有推开身边的人。
反倒低了头,看似很亲昵,像是在接吻。
李思绮正有几分情动心思,眼一瞄就瞧见了安然……车子渐行渐远,一直到看不见安然。
李思绮起身,神色淡淡的,并不情动。
她明白,她跟霍允思没戏!
她戏谑:“站在雨里挺可怜的,允思,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心软吗?”
霍允思矜贵坐着,没有搭话。
心情不好的样子。
李思绮靠在真皮座椅上,慵懒打理自己一头黑色长发,睨他一眼问:“其实我也有些好奇,论样貌家世,我都强过她无数,认真说起来在你身边随便挑一个女性都比她强不少,可允思你为何独独看中她?”
“停车!”
霍允思蓦地开口,语气冰冷。
司机吓一跳,朝着后视镜里看看,他本来也以为自家小姐跟霍公子有希望的,现在看来是小姐一头热。
他看主子脸色。
李思绮也要脸面,今晚她是不顾体面地跟着霍允思走,还被人拒绝,现在面子里子通通没有了,她也不由得冷下来:“林叔停车!”
司机缓缓停下车子。
霍绍霆打开车门,长腿跨出去,风度翩翩。
李思绮到底对他上心,见他这样坚决,微红了眼睛:“霍允思你混蛋!”
霍允思替她关上车门。
他淡笑:“总比发生了才知道我混蛋好!”
隔着车窗,她瞪着他,霍允思冲着司机作了个手势,一副矜贵模样。
“开车!”李思绮气道。
车子开了好几十米远,司机不由得说:“霍家少爷当真好看!”
李思绮气道:“好看什么,我看他是瞎了眼睛!”
……
霍允思站在雨里。
他没有带伞,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平时还不打车,所以他选择慢慢走回去。
不是回公寓,而是回去拿车。
雨势缠绵。
霍允思想,或许在路上他还能碰见安然,即使分开了他也许能捎她一段,她的病才好,再说他马上就去利比亚了,有些话说清楚比较好。
其实他不是没有心软过。
但是那天在病房里,她叫出了辛柏来的名字。
这点他没有办法原谅。
今晚他喝得薄醉,心情也不大好,就想抽根香烟,摸出香烟叼在唇上,却被雨水打湿怎么也点不着。
他干脆揉了扔进垃圾筒。
十分钟后,他经过安然出现的地方,安然还在。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有人陪着她!
虽看不清楚,但从身形来看,霍允思猜出是辛柏来,两人在雨里说话……安然的表情看着有些迷茫,蓦地辛柏来突然就抱住安然。
马路对面,霍允思静静地看着。
他看见,安然并没有立即推开辛柏来,她面上仍是迷茫。
可辛柏来抱得很紧。
霍允思静静注视着,良久,他挺轻地笑笑:真有意思!这些天一直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现在跟别人抱在一起!霍允思你回来时是不是对她动了一点心软,是不是还在考虑她担心她?
原来,看不见的地方,才是真相。
他最后看安然一眼,然后他想,他们总算真正结束了。
霍允思静静离开。
马路对面,安然猛地推开辛柏来。
辛柏来盯着她,一脸痛苦:“爸妈都被车撞死了,安然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我们没有爸妈了!”
安然退后一步。
她想起那天收到的信,收到的日记本,还有辛母对她的打骂和威胁,虽说那个女人收养了她,可是她真的没有一点儿伤感。
她甚至在庆幸。
辛柏来不知道真相,辛母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她是司家在外的种。
安然的嘴角浮起一抹细微的笑。
辛柏来愤怒不已:“我妈说的一点也不错,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真是错看你了!本来我还想看着爸妈的份上照顾你,没有想到你根本没有心!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爸妈的丧葬费我们平摊!安然,你不会这个钱也舍不得出?”
安然很冷静地反问:“我可以出!但是老家的房子呢,有我一份吗?”
辛柏来死死盯着她。
许久,他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是疯了!竟然想要家里的房子,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你说那房子该有你的吗?”
“那丧葬费也不该我出!再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安然说完,掉头离开。
辛柏来本想追上去,但是后面他又想,安然不肯出钱也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何必跟她纠缠,他这阵子挣了不少钱加上老家的房子,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
至于安然,那时霍允思玩剩下的了!
烂货!
辛柏来吐了一口,愤然离开。
……
安然走在雨夜里。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看见了霍允思有了旁人,她想她不该再纠缠了。
一来是难看,二来,她拿什么去争?
但她却想再去一次公寓,去看看那儿,哪怕进不去哪怕远远地看一眼就好,这里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
他不原谅她,他选择了别人,但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人遇见了太惊艳的人,以后再难找到良人。
安然就是这样。
她平时不舍得花钱,今晚却拦了一辆车,让司机送她去那幢大厦。司机见她跟落汤鸡一样,就随意调侃:“这个点了,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安然轻吸了下鼻子。
她嗯了一声:“是!他不理我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笑笑:“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啦,吵架上头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事后又后悔,一方懂得退让就好啦!”
安然垂了眸子,没有出声。
她想:霍允思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今晚他应该跟那位小姐在一起,也许去酒店,也许去那人的香闺,他就是不会回到这里。
半小时后,安然下了车。
她本来只想站在楼下,但是当她仰起头时看见上面灯光亮着,她轻轻捂住嘴唇:他回来了?
再一看,一旁停了他的车。
安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跟人过夜,他回来了。
她几乎立即就跑进电梯,来到他的公寓门口,纤细手指按门铃时却是犹豫了很久,看见他说什么,是不是把辛柏来母亲威胁她的事情说出来。
辛母死了,即使她告诉他,这世上也只有他们知道。
或许,他会原谅她,肯要她。
安然轻轻按了下去。
公寓里,霍允思才洗完澡,穿着浴衣擦着湿亮的黑发。
听见门铃声,他皱了眉头。
这里除了安然不会有其他人来,可是不久前他还看见她跟辛柏来当街拥抱,现在又来找他干什么?
当他大冤种吗?
霍允思扔掉手里的浴巾,走过去开门,门打开他冷漠地注视着外面的女人。
安然衣服湿|透。
她的小脸也是苍白的,全身颤抖着抱着自己,无助地望着他:“霍允思,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鼓足了勇气,想跟他说。
但是霍允思却不想再听那些花言巧语跟谎言了,安然这个人在他这里就跟狼来了的孩子一样,早就没有了信誉。
没有信任,怎么继续下去?
他冷着声音说:“不必说了!”
他却没有赶她走,今晚他喝了点儿酒,有些想放纵而安然正好送到他面前。他对她不再有感情,但是她的身体他却仍是喜爱的。
霍允思侧身,示意她进来。
安然有些犹豫,她觉得他不对劲,可是她也说不上来。
进了他的公寓,她怕鞋子弄脏他的地毯,就将鞋子脱到外面赤着脚走进去,才想找一双拖鞋穿,人已经被人从后头抱住:“不用费劲找了,反正一会儿也要脱掉。”
安然只有他一个男人,却也并非听不懂这种话。
他想要她!
她沉默着由着他来,等到他摸够了将她转过身亲吻时,她不由得抵在他的肩上小声说:“你跟……你跟她……”
霍允思现在很想来,他漫不经心地说:“没可能!”
他并不想跟她有语言上的交流,于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向客房……安然想说话的,但是他一次一次地把她按倒。
今晚的霍允思跟平时不太像。
狂野又粗鲁。
安然身子不舒服,但是她还是柔顺地接纳了他的全部……
几次过后,已近凌晨三点半。
霍允思松开怀里的女人,披上浴衣就去冲澡了,而安然被他折腾得几乎没有了半条命,她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虽觉得他今天有些粗鲁不顾她的感觉,但是她想,或许是他忍久了。
她裹着薄被起来,嫣红的脸蛋带了抹欢喜,她甚至还看见了床头的一个丝绒盒子,小巧精致。
安然平时不动别人的东西。
但这会儿她却想看,于是迟疑着拿着打开,里面是一枚祖母绿的戒指,6克拉左右,设计得特别好看,再看戒圈里面竟然有一排小字。
mylove。
这是霍允思求婚的戒指!
安然怔怔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戒指,轻轻套进自己的无名指。
刚刚好!
就在她满心欢喜,觉得事情有转机之际,霍允思从浴室里出来了,正好看见她在试那枚戒指。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订的戒指到了,但是他跟安然分手他就随手放在这里了,想不到被安然看见了。
霍允思目光沉如水。
他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摸出根香烟点上,缓缓地抽着。
他盯着她的目光里,带了一抹戏谑。
安然挺不好意思的,她连忙摘了下来:“我……就是想试试看!”
霍允思不太在意的样子。
他说:“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你喜欢就拿走!或者你不喜欢珠宝更喜欢现金一些,我给你开支票也行!”
说着他喷出薄薄烟雾:“一次200万怎么样?我还有三天就去国外了,如果你愿意挣这个钱,每晚八点过来,不需要做饭,做完了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他说得风轻云淡。
安然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身上的细汗甚至开始冰凉,好半天她才消化完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他跟她做,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不是因为原谅。
而是他的身体需求,他又不愿意将就,所以就找了她……他会给她好处,一次200万。
她真的很贵!200万一次。
可是安然心情清楚,在霍允思的眼里,她是不值钱的。
她是用钱就能打发的。
她甚至不如今晚车里的女人,因为珍惜所以他没有碰,他碰她,就是因为她不值钱,不需要负责只需要出200万,他最能拿出手的东西。
安然的嘴唇轻颤:“我不想要钱!”
“想要珠宝?”
霍允思笑了:“安然你还挺识货的!这个小东西也就2000来万,确实挺值钱的,拿着,这三天陪我!”
安然忽然就爆发了:“我说了不要钱!”
他盯着她看。
她身上仍是不堪,可是她却忽略了这些,她努力地向他解释:“在w市我离开你是因为辛柏来的……”
霍允思打断了她。
他冷笑:“我不想听你跟他的爱情故事!我早该知道你跟他都是一样的,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对了,你看过他为了钱不值钱的样子,现在的你跟他有什么区别呢!”
安然脸色苍白。
霍允思笑意变得很淡,他又说:“不想要钱,不想要珠宝,那就是想要霍太太的名分了?”
他起身来到她面前,轻捏住她的下巴。
他凑在她耳边问她:“看看你不值钱的样子,你自己说……你配得上霍太太这个身分么?”
安然面色刷白。
她忽然不想解释了,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厌恶和不耻。
解释,还有用么?
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为钱出卖身体、出卖感情的骗子,在他心里她跟辛柏来是没有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