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的两个婆子一惊,扭头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身上穿的又是明黄色衣袍。
除了皇上,谁还能穿明黄色的袍子?
两个粗使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了,“奴,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滚出去!”昭帝闻着屋子里混合着腥臊的臭味皱皱眉,冷声道。
“是,是,奴婢这就滚。”两个婆子爬起来就往外面跑,看到外面站着的德宝公公又吓一跳,刚要说话,被德宝瞪一眼赶忙闭嘴,挑了个远一点的地方站着。
屋子的门开着,昭帝转身走进内室。
内室密不通风,味道比外面还重。
昭帝走两步就不在向前,眸光冷淡的看着躺在脏乱锦被中的那个头发花白散乱,骨瘦如柴的女人。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肮脏枯瘦,乞丐不如的女人是堂堂一国太后?
昭帝犹记得上一世他死前看到太后时,太后依然高贵雍容,发丝乌黑,美艳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老态,说着最恶毒的话,做着最恶毒的事情,脸上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模样……那应该是五年之后的太后吧?
可是现在,失去了权利倚仗的太后连个普通的老妇人都不如,任她以前如何高贵,还不是被最低贱的人踩踏?
昭帝审视的盯着太后,眼中万千思绪飘过,没有说话。
太后听到脚步声,虚弱的睁开眼,看到昭帝立在屋内,眼睛猛地睁大,急促的喘息两口,仿佛积攒了全身的力气般开口,“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早知道你养不熟,当初哀家就不该养你,让你像你那些兄弟们一样被人践踏死!”
太后是真的恨,恨自己有眼无珠,当初从那些皇子当中千挑万选的,竟然挑了一个灭他们姜家满门的仇人出来!
躺在这里的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无时无刻不在心底狠狠诅咒昭帝,诅咒皇后,诅咒李元,诅咒所有害他们姜家,害她沦落至此的人。
一开始听到兄长侄子侄女……所有和姜家有关联的族人都被诛杀时,她是想跟着一起去了的,就算是死,她也要让皇上背上一个弑母的名声。只要她死了,她做过的所有的事情就都过去,人们只会记得皇上不仁不孝,不管他以后吏治如何,这都是他永生的污点。
但是,当她几次自杀没死成,又被饿了四天之后,她就一点都不想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死的感觉太痛苦了,能活着谁会想去死呢?
故此见了昭帝,她眼中的怒火是真,她话语中的刻意提醒也是真。
昭帝的眼神和太后对上,看清她眼底的试探,忍不住想笑,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了,这个女人还跟他耍心眼,这是想提醒他,没有她,他就活不到现在么?他还以为姜家人的骨头有多硬,性子有多么刚烈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你笑什么?你个白眼狼把我害成现在这样还不够么?你还想怎么样?!”太后瞪着昭帝,色厉内荏,心底隐隐疑惑,原来的昭帝是很听她的话的,就像所有那些愚孝的儿子一样,无论她说什么,昭帝都会遵从。
但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听话,变得阳奉阴违,变得会跟她耍心眼,会算计了呢?
太后使劲想了想,发现她竟然想不起来,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了解这个养子,她自以为将对方玩弄在鼓掌之间,实际上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掌中的猎物。
“你为何会落成这样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当初为何选中朕,又想如何利用朕,你自己也清楚。朕这次过来不是听你谩骂发泄的。朕问你,朕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重生回来后,他一直调查生母的死因,但是当年的事情过去太久,太后做的又十分干净,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人们都知道他生母安贵人是生了他之后身子亏损厉害,最终病重而死,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生母是被人害死的。要不是上一世听太后亲口说出来,他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太后的瞳孔猛地缩一下,“你生母安贵人病重而死,这是满宫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现在竟然跑过来质问哀家?要是非说死因的话,那也是你把你生母克死的,不是为了生你,安贵人身子也不会亏损那么严重!你就是个灾星,谁沾上你谁倒霉!哀家养你十几年,竟然被你害的全族被灭,哀家当初真是瞎了眼才选你这小畜生……咳咳……”说的太急,太后伏在床上虚弱的咳起来。
昭帝冷冷的看着她,也不动怒,声音淡漠沉稳,“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明日朕就下旨追封朕的生母为太后,至于你这个罪人,就每日在朕生母的牌位前跪一个时辰为你做过的事情忏悔吧。你跪不下去,朕会让人帮着你跪。这座慈宁宫,就是你后半生的囚笼。”说完不再理她,转身就往外走。
太后又气又急,努力直起身子伸手去抓昭帝,“你不能走,你还没把哀家放出去呢!哀家是你嫡母,哀家是太后,你不能这么对哀家,你那卑贱的生母凭什么……”身子向前伸的太厉害,猛地摔倒在地上,熟悉的火灼一般的疼痛从骨头缝里蹿起,疼的惨叫连连,身子在地上剧烈的抽搐着。
昭帝走出屋子,立在院子里装死的德宝赶忙迎上去。
昭帝看一眼那两个粗使婆子。
两个粗使婆子吓得头皮发麻,跪在地上不敢说活。
“这叫声太刺耳,朕以后不想在听到这叫声。”昭帝淡淡道。
两个粗使婆子哆嗦一下,忙着磕头,“奴婢明白,奴婢们以后一定看好了太后,不让她再叫嚷。”
昭帝淡淡的回头看屋子里一眼,带着德宝走出去。
等人走了,两个婆子才松口气瘫坐在地上。
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惨叫声,一个壮实点的婆子恨声道,“呸,真晦气,这老不死的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还牵连咱们跟着一块担惊受怕!”
另一个瘦点的嬷嬷道,“皇上说以后不想再听到这叫声……要不咱们去弄一副哑药过来?”
“现在这地方狗都不来,你去太医院拿药人家能给,你甭管,这事儿有我呢,走,赶紧进去。”胖一点的婆子进屋拿了一把剪刀就进了内室。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胖点的嬷嬷把带血的剪刀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扔,“以后她想叫都叫不出来了!”
瘦点的嬷嬷进屋看看,就见太后一嘴的血,半截舌头丢在地上,人已经晕了过去,吓得一哆嗦,忙匆匆的去拿东西收拾。
阿玖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古代的月事带不好用,她每到月事的时候都破天荒的在屋子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尽量减少活动。
昭帝知道她这点,怕她在屋子里烦闷,让人给她送了一个迷你的小纺车过来。
别说阿玖,就连抱琴抱棋都没见过纺车,问了半天知道怎么用以后,阿玖特意让人去内务府要了一些棉花过来,自己趴在桌子上慢慢摇着把手纺棉花。
抱琴一脸稀罕,“这可比娘娘之前那些套娃玩具,小猴子玩具之类的好玩多了。奴婢听说这个纺车是太傅教导皇上民生时拿给皇上看的,这个太傅真厉害,什么都懂。”
阿玖一边纺棉花一边点头,“这个人确实是个有意思的,跟那些天天念死书的老古董们不太一样……呀,你看,你们快看,我的棉花纺成线了……”
“真的耶,娘娘好聪明,学真快……”抱琴抱棋齐声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