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牧笛,宁夏真真被吓了一大跳。
“见过太和真君。”宁夏还在愣忪的当头就被旁边的林平真扯了下,只跟得上说后半截的“真君”二字了。
“还请真君见谅,小妹初闻贵师尊的消息,着实有些伤神,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这里有些失礼了,还望真君莫要见怪。”
牧笛摇了摇头,竟还亲切地摸了摸宁夏的头,一副很亲近的样子:“宁师侄赤心至诚,某怎么会怪罪?说来师侄跟师尊也有半师之实,他在时就十分喜爱你,你能前来送这最后一程……他也必是高兴的。”显是有些神伤。
再跟这位牧师叔见面,最让她惊讶的不是他跳跃式的修为,更不是他的身份转变,而是他这个人。
宁夏初见这位湖阳派的大弟子的时候,对方眉目清俊,身姿挺拔,浑身仍然露保留着一种青年人特有的勃勃英气。即便是对方身上厚重的温润之气也无法掩饰那种活力。
但今日再见,这人形销骨立,瘦得不行,像是大病一场,身上那种活力也消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之气,倒也符合他如今掌门的身份。
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可眼中星星点点的光已经消失了,彻底坐上了云端,再也没人能让他一观下方的凡尘,都随着那人的灵魂一同消逝于世间。
牧笛变化太大了,大到宁夏根本就不敢认。因为尊长去世打击太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根本就无从猜想。
来时林平真也没跟她说,他也不会特地隐瞒这个,那么可能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真是……
“请见谅,某失礼了。还请诸位五华派的贵客入座等候。”牧笛回过神来,没再说别的,招来弟子领他们进去。
临走前,宁夏注意他似乎还特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什么未尽之语。
不过显然这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点,宁夏打算晚些再去拜见。至少也要知道郭霓现在……如何。
看着灵堂中间封闭的灵石棺,宁夏莫名有些不好受。
生死一瞬,没有人能逃得过。
不久前还在跟她亲切交流的大活人,现在正躺在冰冷的石棺里。
听到是一回事,真正见到是一回事。刚听到她也是震惊的,心里在念叨“哦,他死了”,有这么个意念。可是当她真正看到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黑白二色,她才真正有了实感。
这个人从此消失于世间。她再也见不到这个曾经这么鲜活的人了。
倒不是说她对昭和真君有多深的感情,可她难免还是伤心的。如同牧笛所说,昭和真君实际与她有着半师之谊,又因为郭霓之事有些交集,也算得上非同一般的关系。
“那就是昭和真君的大弟子么?这是顺利地继承了掌门之位?听闻并非郭家血脉啊……”
“好生厉害的年轻人,同我儿子一般的年龄便已经修成元婴了。有他带领,湖阳派日后定会不一样了……”
“我是听说他前不久才化的婴,第二日昭和真君就坐化了,你说,嘿嘿……”
……
随之附和起一些不堪的议论,虽都没名言,但其中诸多猜测重伤真的让听闻的人皱眉不已。不禁宁夏听不下去,就连林平真也听不下去了,脸色微沉。
死者为大。人家都死了,在人家坟头前,为啥还不让人清静清静?
就这些还金丹真人?品性可真差,他们不会是用天材地宝修的金丹罢。这般不修口德。
堂内还坐有数个湖阳派弟子镇守。元婴修士的耳目灵敏,这个距离什么都听见了,真的不介意么?
宁夏偷偷看了下昭和真君那边,发现人家眉毛都没有抖一下,专心地接待来访的各门派弟子。好,听到也当没听见了,大场合总有这种情况的。
想要昭和真君最后一刻走得风光,大概就只能忍受这些了。
而且听了一阵宁夏还发现了一件事,嚼舌根的有不少在抱怨湖阳派的办事不力,让他们的师弟师妹折损于此。如此倒可以解释,难怪各种恶意猜测,原来是抱怨而来。
这一点连宁夏有些无法接受了。说来搞笑,虽然很多弟子都死于混水摸鱼或是阴差阳错,要不就是在外边正魔战斗中堂堂正正战死的,但说到底昭和真君也起了引导作用。
说句实的,他把自己连同他们这些人都用作鱼饵,将青濯莲姬深埋于湖阳派十数年的东西都钓出来了,以众人的安危为代价下了这盘棋。所以说宴会厅内那些弟子不论是自相残杀还是被连累死的,昭和真君在其中都有着不大不小的责任。
可人已经死去了,这时候计较又有什么意义?看各门派弟子能这么配合参加丧仪,应该也达成协议了。
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不敢言说的猜想。昭和真君之死会不会也有着这个原因?他是否也认为自己造下罪孽,感到无颜面世……可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的,电视剧都不敢这样拍,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罢。
谁知道呢?
……这世上心肠过于柔软的人总是不容于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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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仪典礼全世界,就算隔着一个世界都是一个样儿,沉重、压抑、让人也随之变得低沉起来。
仪式开始之后倒也一切顺利,再也没有那些长舌妇一样的人在叽叽歪歪,各种编排死者。大概是联想到一同牺牲在此处的同门,各门派弟子亦是神色沉重,最后恭恭敬敬地给人上了一柱香。
宁夏也不例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上香的时候正好跟谢石同一排,两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在这样一个场合见面也只能以眼神交流一番。
最后是牧笛——
昭和真君的幼子尚小,走都不会走,只得由乳母抱着来送他爹一程。
最后给昭和真君执礼的是牧笛这个大弟子,以半子的身份,也以湖阳派新任掌门的身份。
修真界执的礼宁夏也不太懂,只看见他们做了一串儿仪式,东西换了一拨又一拨。
到最后所有东西都清干净了,最后只剩下一牧笛一个人干干净净地贵在前头。一身白色绣着暗纹的特制掌门服跪坐在前方,竟显得无比清贵。
“请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