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聪明人对话的最大好处,是所有话都不用说得那么直白,对方就能清楚明白内涵真意。
譬如唐依软化情绪,表达了内心感受后,祁沉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句确定的应答出口后,两人就算正式确定了关系。
……但祁沉星似乎也有不那么聪明的时候。
唐依气喘吁吁地坐在池边,胸口起伏剧烈,彷佛刚完成了十几里的长途马拉松,嘴唇被吮得通红微肿——她方才各种眼神暗示,祁沉星却没接收到她的电波。
亲了多少次来着?
唐依晕乎乎地算着,愣是没算清。
正想着,祁沉星靠过来,温柔小心地贴在她嘴角,又开始慢慢地亲她。
“……”
唐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唇处泛起的细微刺痛感,她伸手去抵住祁沉星的肩膀,全身上下都被亲得没什么力气,勉强隔开了一点距离,呼吸间来自祁沉星身上的清新气味更加明显,疏冷之意尽散,一双墨玉的眼底满是缱绻:“不、不能再亲了。”
祁沉星被拒绝了也没恼,唇角仍留着弧度,他用说悄悄话的语气,小声而带点委屈地问她:
“为什么不能了?”
“我……”
唐依压根招架不住,脸色更红了,像在发高烧,不大自然地实话实说,“我嘴巴有点疼。”
“抱歉。”
祁沉星趁她手上力道送了,凑过去,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她肿着的下唇,“我会多练习的。”
唐依呆呆地答:“好。”
答完就发现有哪里不对。
祁沉星仰首望着她,眼底的情绪清楚分明,无半分遮掩虚伪,尽是欢喜期待的愿望成真,墨色的眸底铺着细碎的亮光,一错不错地望进她的眼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坦白的亲昵。
唐依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竟然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对视了数分钟之久。
唐依明显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并没有下降,她小心地呼吸着,不确定自己此刻的表情究竟如何,会不会很难看。
她轻声地和祁沉星打商量:“师兄,你能不能别看我了呀?”
先前还不觉得,确定了关系之后,说出这个“呀”字,唐依都觉得自己是在撒娇,有种莫名其妙的害羞。
“好。”
祁沉星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果真移开了视线,与方才纠缠热切的感觉全然不同,“我也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唐依一怔,点头:“嗯啊。”
祁沉星的声音恢复了不少,又是那样清润和缓的调子,掺了点低沉的沙哑,在夜色中分外撩人:“我想喊你‘糖糖’,可以吗?”
“笃笃——!”
唐依脑袋里自动模仿出了火车鸣笛声。
她的大脑瞬间联想到了那枚剑穗上的镂空小球,而后宛如一个大型鸣笛器,明明白白地彰显出了她初次恋爱的不争气。
祁沉星不催促她立即回答,也乖乖地守着承诺,视线落在池面上,不去看她的表情模样。
好乖啊。
唐依心里跳出了这个想法。
今天所见到的祁沉星,从头至尾都和她原本理解到的十分不一样,还没有到背道而驰的地步,只是新奇得让她频频失神。
唐依虽然脸红,也没有考虑太久:“可以。”
她补充道:“但是……能不能,先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喊,我有点……害、害羞。”
祁沉星沉默了一下,道:“你现在可以抱抱我吗?”
他们这个恋爱谈得真是好礼貌。
除了一开始的接吻,后面所有对话都比之前还没确定关系时更加客气,全都是以征询意见的问句来对答。
唐依这次索性不回答了。
她直接弯腰去抱住了祁沉星,虽然手臂的动作还有点抖,不太熟练,但她仍然趴在了祁沉星的耳边,学着他的样子,亲昵地回应:“抱住你啦。”
热气就扑在祁沉星的耳畔,顺着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整个身躯轻轻一抖。
唐依没防备,靠在他肩窝里笑了出来。
祁沉星是动不了,却又实在觉得唐依害羞时可爱的不得了,所以才让唐依来抱抱自己,可没想到唐依扑在他肩上这样自在地笑出来,反倒更加让他难以自持,心动难耐。
祁沉星侧首,将额首贴近唐依的,与她轻轻磨蹭,声音飘渺若幻觉:“你是真的答应我了。”
唐依心里一酸:“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
“不要那么说。”
祁沉星稍稍退开了一点,又没有彻底与唐依拉开距离,好让他与唐依更亲近,自然地吻在她的颊边,“那是应该要去考虑的事情,你很好。”
唐依晕乎乎地又和他吻到一起去了,都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搭着他的肩膀再次纠缠。
这姿势有点危险,稍有不慎就要掉到药池里去。
但祁沉星大约是记着她说的话,这次吻得尤为轻柔小心,确实不如之前那般晃人心神、头晕目眩,可有种隔靴搔痒、不到实处的感觉。若即若离地触碰着,是最无声的勾引。
唐依的指尖扣在他肩上,禁不住从鼻腔间发出一点以为意味不明的轻哼,下一秒,祁沉星便张嘴轻咬住了她的舌尖,不让她有半分退却,抵着她来势汹汹地掠夺。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
练习确实是在练习了……
接吻的间隙半阖着眸子,唐依垂眸看见了池水中倒映出的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影,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将里面那个发丝微乱、眼神迷离的女人与自己对上号。
这次结束,唐依学聪明了,稍显狼狈地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抬手虚虚地碰了碰唇,唇角一牵动就知道肯定是不能见人了:“你……”
她憋着一股劲儿,硬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闷巴巴地道了一句:“你好好休养。”
祁沉星低低地笑着,又很听话地回她的每一个要求:“知道了,我好好休养。”
唐依没好意思去看他的脸,更不敢去看他的嘴巴,视线往下,注意到他肩上的衣服变得皱巴巴,一眼就能看出是人抓出来的痕迹,内心天人交战了五秒钟,她又走回去,没忘记说明:“我帮你把衣服整理一下。”
祁沉星从善如流地道:
“有劳糖糖。”
唐依手指一顿,假装若无其事地替他理平衣服上的褶皱,望见水面上骤起的波纹,以为是祁沉星又要动作,脱口压着声音道:“不亲了!”
祁沉星忍俊不禁:“我没动。”
他嗓音柔软地安抚她:“我的手动不了,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唐依想起他一身鲜血的样子:“还疼吗?”
祁沉星道:“有点。”
唐依抬手,摸了摸他总算泛起温度的脸。
祁沉星十分敏捷地在她指尖轻啄了一下。
唐依没说话。
她想到祁沉星之前那种云淡风轻的回答,听见他此刻毫无顾忌地直白,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就好像是一个人一直都特别强大,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到了这个人受伤的时候,有人来关心他,他都要硬撑着。
但他只对你说,他有点疼。
起身时,唐依心绪平静了许多,注意到祁沉星耳朵通红,蓦然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心情不自觉地更好了。
他俩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空气中都涌动着粘稠的甜蜜气息,毋须多说一个字就能维持的粉色氛围难以打破。
“咳咳!”
有人特意高声咳嗽了两声。
琼早在气氛不对的初始便溜回了祁沉星的魂魄中,生怕自己煞了风景。这道声音是由外而来,还有些熟悉。
温颜的声音紧接而来:“请问,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真不是温颜想故意打扰。
他自己都觉得打扰别人谈恋爱是注定要被套麻袋打的!
问题是他半个时辰前过来,就耳聪目明地听见里面不同寻常的细小动静,又从折枝君那儿知道里面的是祁沉星和唐依——得,里面在做什么事,不必去问,一目了然了。
温颜默不作声、静悄悄地先离开,想着给这对小情侣一点空间,在折枝君那边喝茶都喝了几杯,以自身的单身狗思维寻思着:应该差不多了?
他十分谨慎地凑过来,像个猥琐听墙角的混混,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了,这才出声发问。
祁沉星听见温颜这话,就知道温颜大概是之前来过,他偏过视线,看了眼唐依现在的样子,低声道:“糖糖,你要回避一下么?”
虽然祁沉星将温颜视作潜在情敌,这也是“耀武扬威”的最佳时机,可祁沉星实在不想让人看到唐依这副缠绵后的柔软。她的所有**反应,都不该让别人看到。
这话听着是委婉询问,实际意思很明显。
唐依点点头:“我先出去了,你要是有事便高声喊我。”
祁沉星颔首:“好。”
唐依与温颜错身而过。
她自觉没太抬头,匆匆和温颜打了个招呼,快步走了。
温颜心里还奇怪,走进去开口便问:“祁沉星,你欺负她了?”
“?”
祁沉星挑了挑眉梢,不解地回首看他。
等温颜看清了祁沉星现在的样子,目光落在祁沉星红肿的嘴唇与眉眼间难以掩盖的情态,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草!我这只单身狗又被情侣狗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