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真人还没有如今地位、只是个内门弟子时,两位师兄——明光尊者和凌肃真人,一个人狠话不多;一个过于板正,说话全是大道理。
为了应对某些不能直接出手的阴阳人,上元真人不得不改变一下自己的人设,在凌肃真人的面前退居“老学究派”二线人物,开启了阴阳怪气的支线。
这点嘴上技能,都是这么多年独挑大梁练出来的。
唐依默默地“哇哦”了一声:能做师父的人,果然不简单。
上元真人居然当场阴阳回去了!
还阴阳得非常好!
慕容危假笑着道:“上元真人何必与小辈计较。”
慕容危是魔尊手下的大将,并不特定效忠哪个人,只要对方是魔尊就行。原著中他就毫不犹豫地倒戈了叶坼。
上元真人冷淡地一瞥:“我便原谅你这小辈一次。”
慕容危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不善表情,到底没再接话。
“长辈”之说压不住上元真人,反倒让他顺势发挥,虽然吵架的其中一个就是比谁脸皮厚,但他此行不是为了吵赢上元真人。
林易焕悄悄朝上元真人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比着嘴型说了句:爽!
唐依也想这么做,但祁沉星朝她看来一眼,她瞬间失去了跟着狗腿的机会。
祁沉星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唐依想,否则怎么解释他每次都能先手,时机又掐得好?
祁沉星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论自己要去做什么,只要唐依在身边,他都会分出点心神留意。最开始是不由自主,到后来就习惯成自然了。
花落影的尸体被抬出来,祁沉星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唐依能够直接望过去的视线,顿了顿,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妥——他原本打定主意要让唐依锻炼心志。
祁沉星要退开。
听见唐依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刻意压低放轻了:“师兄,西北方向最矮的那个人好像有小动作。”
祁沉星闻言看去,当真瞥见那人手腕拢在袖中,有些鬼鬼祟祟。他伸手将寒霜剑提了提,同时状似无意地用剑鞘将唐依往后推回安全区域,不让她往外凑脑袋来看。
唐依:“……”
祁沉星没直接出声或动手,静静地盯着,看那人拿出一束浓烈鲜艳的小瓣花来,情绪毫无波澜,对上慕容危假得不行的笑眼,心底冷笑一声。
魔域无用,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但要万一真有谁冒失大喊怀疑,魔域那边再慢悠悠拿出一束花来,场面确实不太好看。
祁沉星握着剑的手放回原位,手指稍稍放松,他朝后扫了眼唐依略显尴尬的表情,先发制人地说:“观察力不错,你做得很好。”
小把戏是小,万一真有傻过头敢在这里出手,造成什么伤害更不好。
“??”
唐依以为祁沉星在安慰她,无脑吹的那种。
魔域那边的人开始给花落影献花。
正是那种花瓣细小、颜色鲜艳的花,花开九瓣,三年开一次,一次活九天,名为九日醉。生长于魔域与绝境之巅的交界,又色如鲜血,被视为魔域的代表花。
一朵朵的九日醉将花落影的尸体逐渐覆盖,眼看着魔域的人顶着一张张压根不悲伤的脸,彷佛要当场在御岭派的大殿进行告别仪式,上元真人轻咳一声,开了口:“节哀。”
几个小的纷纷跟着:“顺便。”
魔域使者:“……”
尼玛啊!
整个场面看似悲伤却有沙雕,看似暗流汹涌又彷佛闹着玩儿。
唐依不想在这种场合失礼,转移注意力去看花落影身上的花——九日醉这个名字,勾起了她原本滞涩的终极boss回忆。
评论区剧透**好。
终极boss的肩胛骨处有九日醉形状的胎记,据说是天生魔体的表现,比叶坼那种半路出家的心魔入体还来得厉害:不仅不会受功法修炼的限制反噬,反而会增加许多助益,修魔事半功倍。
但这讯息照样鸡肋——总不能随便拉个谁,就扯衣服去看人家肩胛骨处有没有胎记?
温颜在住处的小亭子里等他们过来。
见到唐依与祁沉星了,他随性地招了招手,提前给他们倒好了茶。
“魔域的人怎么样?”
弗一落座,温颜便发问,看上去他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此处却泄露了他对这件事的关心。
祁沉星道:“有点蠢。”
唐依差点呛到,但没法反驳。
魔域那边的人看上去是有点神神叨叨,尤其大殿上“节哀”“顺变”那一瞬印象太深刻,导致唐依的危机感硬生生被削下去大半。
温颜结结实实地被茶水呛到了:“咳咳咳——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他们做什么了?”
“做了一些很低端的挑事行为。”
祁沉星三两句将殿中发生的事讲完,用一种平平无奇的漠然表情看着温颜,等候着他能说出何种判断。
温颜:“……”
温颜:“是挺蠢的。”
唐依强行挽尊:“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魔域毕竟是对家,来都来了不可能啥事都不整。
原剧情里他们还能虐男主大大啊!
“噢?”
温颜饶有兴致地看向唐依,手里杯子状似无力地用指尖垂握着,手肘撑在桌面上,“唐依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唐依:“我还没有发现。”
温颜:“……”
祁沉星茶杯轻放,紧随其后:“谨慎为上,是事实。”
温颜被齁得肩膀抖了抖,表情古怪。
——祁沉星,你就宠她。
温颜抬手又扔出几道法器,都是加固结界所用,确认保险,他道:“自上一任城主死后,我爹派去赤炎城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赤炎城内绝对有异动。”
祁沉星心说肯定啊。
既然赤炎城之前能做那么多以期迎回庄思茵,没道理这一会儿突然就翻脸,当初他猜测的那两个结果,应当是柯繁笙成了傀儡。
柯繁笙曾经算计温颜,是建立在温颜不得不男扮女装的基础上——是事关庄思茵若生下的男孩,将会带来何种非同小可的改变的那个卜算。
身为傀儡,柯繁笙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自私性格,会不会卖出这个消息,祸水东引,让魔域将目光调转向天工城?
“柯繁笙真不是个东西。”
温颜恶心地呸了两声,彷佛喝茶进了脏东西,“从御岭派回去,老城主就开始病重,没多久病逝退位,这是生怕人看不出来人是他害死的。现在又摆明了和我们天工城对着干,俨然是要成为魔域的走狗了。”
祁沉星不声不响地望了温颜一眼。
他现在已经了解了更多卜算相关的知识,基本能够确定那道卜算是庄思茵亲自算出,进而过于惶恐,导致精神失常。
不会是灾厄,否则赤炎城逝去的城主不会想要来抢。
温颜或许会有什么惹人眼红的大成就。
惹人眼红,让柯繁笙拿去交换的筹码变得更多,也更能打动魔域冒险。
若他算得不错,魔域应当会对温颜出手,即便他们不知道温颜是男性,也会拿这位千娇万宠地“小公主”去威胁温知锐。
退一万步说,他算错了,温颜在唐依这里也发挥了不错的作用。
有些话,祁沉星作为局中人,不方便去向唐依说,需要依照各人的不同性格,分别安排他们该说的话。
说到底,温颜当初要来,还是他为温颜分析局势,明里暗里引着温颜来的。
他从不做无用的事。
祁沉星突然道:“温姑娘,你的灵兽呢?”
这句猝不及防的发问瞬间将温颜和唐依带回了万千境中的时光。
温颜掐了诀,在亭子外召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灵兽——否则绝对能将这亭子撑破了:“诺,这儿呢。”
“啊。”
望着这只皮毛藏青的灵兽,唐依感概地叹了一声,“爷的青春回来了。”
温颜嗤笑:“你还自称‘爷’呢?谁把你带坏了?”
祁沉星也看着唐依。
但他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幽暗的探究。
唐依摆手,略显惆怅:“一句表达感叹的话而已啦。”
异世界没人接得住梗的悲伤,谁!能!懂!
唐依心头掠过浅浅的哀愁,下一秒,手腕猛地被扣住,掌心温度炽热,让她禁不住背脊一颤。
是祁沉星突然来握她的手。
“……师兄?”
唐依开口,与此同时,祁沉星便放了手。
“是我失态了,抱歉。”
祁沉星的声音听不出异常。
方才一瞬,他骤然觉得唐依变得十分遥远,好似当即能乘风远去,这才让他做出了破格之举。
祁沉星将琼放出来,手指温柔地拂过琼的脑袋,连声音都跟着温和了,解释道:“琼素日孤单无聊,上次怪我怎么不让它出来找你的灵兽,这次便让它们认识一下。”
琼被迫营业,可爱地张嘴:“啾啾~”
它的主人真不愧是黑心典范,说瞎话的功力巅峰造极。
“好啊。”
温颜亦是摸了摸自己家的灵兽,显然他们已经相处得不错,不似最开始那么僵硬,“我家小青也总是一只兽孤孤单单。”
他打量着琼:“长大了不少啊,更漂亮了小白。”
琼:“……”
我不叫小白。
祁沉星笑而不语。
琼主动飞过去,脸上笑容满面,心里苦大仇深。
灵兽之间种族有差异,但都是灵兽,能够顺利对话,没有语言障碍。
但琼马上要开始表演:假装不能和对面的小青沟通。
琼开始瞎啾啾,不以它们灵兽界的正常语言说话,就好比一个人不正常说话,一个劲儿地“阿巴阿巴”。
小青本来以为琼作为上古灵兽,会很高冷,对话没几秒,顿时开始同情琼了,还冲着温颜低声呜咽了几声,小小声地说:“怎么办啊,这只琼不会说话,它是不是我们灵兽界的哑巴啊?但是它还说得挺开心,我该怎么反应?”
温颜很震惊。
时隔已久,他甚至还能记得的那份对于祁沉星欧皇之气的怨念,都不合时宜地消去了,他犹豫地看看琼,又看看祁沉星。
不料祁沉星颇为直接地问:“小青和小白不能对话吗?”
琼:“……”
我再说一遍,我不叫小白!
温颜点点头。
祁沉星朝琼看了一眼。
琼陡然与他心灵相通,扑上去亲热地抱住了小青,嘴里发出一阵不太好听的叫声。
在小青听来,就是一阵更为高兴的“阿巴阿巴”。
小青十分感动,坚定而沉重地回抱了琼。
琼差点被小青怀中抱兽杀。
它还尽职尽责地以心音告诉祁沉星:任务完成啦,血已经融到小青的皮肤上了!
三个人,两只兽。
一边相谈甚欢,一边撒泼打滚,玩得很是尽兴。
分别回去的路上。
琼问:“你是为了以防万一,要去救温颜吗?”
它不明白,因为分明是祁沉星将温颜引来,现在又大费周章去救……为了让温颜欠他一条命吗?
“可以这么说。”
祁沉星答。
语调如藏了湍急暗涌的平静河面,美好宁和,却掩着无数阴冷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