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经历了密道突袭事件,附近的集镇和道路上多了很多形迹可疑之人。
白洛洛等人小心谨慎地应对过去,却也因此拖延了行程。
到了靖中都城荣京之后,已是冬天。
靖中的气候与东岭、郦国大不相同,入冬之后便非常寒冷,每个在户外行走的人都裹得和熊一样。
白洛洛也不例外,他们租住的小院子里虽然烧了炕,但她仍然怕冷,尤其是在那几天的时候,总是缩在炕上不想下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又长大了一岁,整岁也是十八了,按照正常情况,她该嫁人了,可她的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她惆怅地趴在窗前,隔着纸洞偷看外面。
何蓑衣在舒缓地打一套拳,据说这套拳对于恢复他的经脉很有好处。
虽年过三旬,但他的身材仍然很好,不胖不瘦,肌理分明,高挑健硕,没有一丝赘肉,哪怕是和顾轩这样的小伙子比起来也是不差的。
可惜,再怎么养眼好看,也不是她的。
白洛洛叹了一口气。
自从偷袭事件之后,这一路上,何蓑衣便有意和她保持距离,时时端着架子,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硬是没给她机会调戏捉弄他。
好遗憾。
白洛洛百无聊赖地在炕上打了个滚,起身编制靖中风土录。
没错儿,他们白天就装良民,到了夜里就到处刺探,悄悄和简五留下的暗棋各种勾搭。
这些记录下来的文字和图像,会源源不断地送回郦国,成为重华和钟唯唯案上的秘简,以便他们随时掌握京中的东西。
她觉着何蓑衣应当还在筹谋一个大阴谋,但他不说,她也不敢追问。
写了两行字,院门发出一声轻响,她迅速跳起趴在纸洞旁偷看。
顾轩扛着一只孢子进来,满脸是笑地招呼半夏和粗使婆子:“快来收拾,外头还有菜。”
一个挑夫挑着箩筐进来,把里头装的各种新鲜蔬菜与食材递给粗使婆子,等着拿赏钱。
白洛洛把纸笔收起,趿上鞋子,兴冲冲地往外跑:“阿轩,你回来啦!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好吃的呀。”
粗使婆子白天来晚上离开,并不在此居住,她和顾轩伪装夫妻,当然也只是当着外人的面。
顾轩虽然已经习惯她这样亲密热情地叫他“阿轩”,但看到她被炕烘得红扑扑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微红了脸,小声说:“今天是你的生辰,好好做一桌庆贺一下。”
白洛洛眨眨眼,真的感动了。
她从小没了爹娘,只有师父她们记得她的生辰,何蓑衣没问过她,顾轩却是无意中提了一句,没想到他居然就记在心上了。
她抿着唇,盯着顾轩,想说“谢谢”,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何蓑衣冷眼看着这二人,不知怎地觉得非常刺眼,微皱了眉头:“不穿棉衣就跑出来,是觉得我挣钱很容易,买药不花钱吗?”
白洛洛好心情地不与他计较,一本正经地教训他:“阿爹您这样不好,分明是好话,每一句说出来却都不好听,不但没有人情还招人厌,知道为什么方姑娘看不上你吗?就是因为你不招人喜欢。”
方姑娘,是他们对钟唯唯的代称,因为钟唯唯之前做过芳茗馆主,重华又复姓东方,因此他们便用方姑娘来代称她。
白洛洛这样做,可谓是往何蓑衣心上戳刀子了。
粗使婆子一脸八卦,好奇而兴奋地等着听主家的情事。
半夏则是麻木地收拾孢子肉去了,压根不想管这闲事。
“小白……”顾轩很尴尬,在他的认知里,帝后是不能被这样随便提及,随便和这些事扯上的,还有这样当面刺激人,也很不妥。
何蓑衣定定地瞪着白洛洛,眸色暗沉,看不出喜怒:“这就是你为人子女的孝道?去墙根下,跪半个时辰!”
粗使婆子赶紧替白洛洛求情:“少奶奶不过是嘴快一些而已,并没有恶意,老爷就饶了她吧,这么冷的天儿,别说是跪半个时辰,哪怕就是多站一炷香也会生病的。”
白洛洛却是无所谓:“我爹让我跪我就跪,你们都别拦我。”
眼睛恨恨地瞪着何蓑衣,她生日,他不给她庆祝也就算了,还罚她跪,这个仇她记住了。
她走到墙边,当真要跪下去。
何蓑衣不过是逞口舌之利而已,又怎会真的罚她跪,且他也知道他罚不动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这样做,也是头痛无比。
回头看到顾轩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转圜,便明目张胆地拿顾轩发脾气撒气:“有你这样做女婿的吗?”
“啊?”顾轩傻傻的应了一声。
自他不小心做了这家的“女婿”之后,他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不明白这俩人为什么突然又怼上了,为什么突然又看他不顺眼了。
何蓑衣冷着脸喝斥他:“看到岳父与妻子发生矛盾纠葛,不知居中调停;看到妻子受罚,不知心疼妻子,为其求情,代其受过。有你这样做女婿和做丈夫的吗?冷心冷肠,看着就是一个白眼儿狼。”
顾轩本来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同时也很谦逊,他有很强的责任感,时刻牢记着陛下让他来此历练,就是为了让他熟知人情世故与靖中风俗。
因此何蓑衣这样不留情面地指责他,他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何蓑衣正是在教他做人,当然,若是不加后面那个“白眼儿狼”,他会更乐于接受。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脾气,他板着脸回答何蓑衣:“岳父教训得很对。”
然后大步上前,一把拽起白洛洛:“不要跪了,回去穿衣服,我们出去吃。”
白洛洛乐了,所以她这是有队友啦?她得意地冲何蓑衣皱一皱鼻子,跑回去穿自己的厚衣服,还精心地涂了一点胭脂,跑出去乐滋滋地叫顾轩:“走!我想吃状元楼的席。”
顾轩道:“想吃什么就给你吃什么!”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温柔和宠溺。
何蓑衣眼睛一眯,正想表示有长辈在,小辈不能吃独食,那不符合规矩,就听半夏重重叹一口气,没好气地道:“孢子冻上了,谁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