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耍表演得热火朝天,有仆妇自外面送吃食进来,小声和吕夫人传递消息。
皇帝陛下并不在隔壁之所,据说是累了,在休息,他的亲卫守着门口,也不让人进去。
吕夫人微一皱眉,把消息传递给吕太贵妃知道,吕太贵妃想了想,微笑着看了钟唯唯一眼。
吕夫人就明白了,起身走到钟唯唯面前,堆满笑容,用谦卑的语气说道:“……听说陛下累了,在休憩,我们很惶恐,想尽力伺奉陛下,却又不敢打扰。”
按她和吕太师等人猜测,皇帝陛下大概并不在房里休憩,但是又不能刺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告诉钟唯唯。
钟唯唯听到消息,放心不下,必然会去探望陪伴重华,那么重华究竟在不在房里,是否出了什么事,那就一目了然了。
但是钟唯唯并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好使,默默地听完了吕夫人的话,笑眯眯地道:“陛下能在府上休憩,说明很信重太师,太师应该高兴啊。”
滑不留手,对答得滴水不漏。
吕夫人装作欢喜万分的样子:“多谢大司茶提点,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
钟唯唯挤挤眼睛:“这是相互的,对不对?”一点都没有提刚才两个孩子遇到的事儿。
吕夫人倒是不安了,小心翼翼地道:“方才那件事,我们真是不知道……”
钟唯唯体贴地道:“我都明白,多事之秋,嫉妒眼红的人太多啦,见不得咱们好,咱们不理他们。”笑眯眯地问吕夫人要了几样吃食,当真亲切极了。
吕夫人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惊喜模样,忙里忙外,发动家中女眷,恨不得把家底都翻出来讨好钟唯唯。
钟唯唯和吕家的女眷们你来我往的,心里却在想,重华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个事情他之前没有告诉过她,一定是在瞒着她做什么事。
端仁身份超然,并不参与这些俗务,只觉着钟唯唯装得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真好玩,拉了又又在一旁,看似是在教训,实则是低声询问刚才的事:“为什么会觉得危险呢?”
又又小声道:“觉得那个老妪的声音和眼神很熟悉,靠近就觉得害怕了,汗毛都竖起来了。”
端仁心里一沉:“好好想一想,会是谁呢?这种感觉,以往遇到谁才会有呢?”
又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附在她耳边说道:“像一个人。太后,但太后不是病重了么?”
果然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太后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却以这般模样出现在吕府,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端仁很快做了决定,给心腹使个眼色,心腹得令,把她的意图一层一层地传递出去。
搜查加大了力度,同时范国华的夫人问起了太后娘娘:“听说太后娘娘病得又重了些,不知可要好些了?”
端仁和钟唯唯同时收敛了神色,一个沉痛的摇头,一个难掩忧色:“本来就病着,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病得更重了,现下只吃得下粥啦。”
那件事,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是韦氏叛乱,韦太师和平业被车裂而死一事。
发生了这样的事,韦太后会重病不起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大家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番,假装关心,把意思表达到,就把韦太后丢开了,失败者不值得同情。
而端仁和钟唯唯要的也只是,让大家知道韦太后重病就就要死了,而且好端端地在宫中,目的达到也就不再提这个事儿。
随即,又有人提起了那个靖中国的皇太女。
东岭、郦国一脉相承,地理、风俗差别不大,都以茶叶为主要民生,周边有许多小国,或附庸于东岭,或附庸于郦国,端看谁的拳头最硬就要更偏向谁一些。
而在东岭和郦国共同的西边,隔着一片雄峻的崇山峻岭,又有一片广袤的平原,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人口众多,国力强盛,国号为靖中。
靖中因为与东岭、郦国隔着这片崇山峻岭,交通十分不便,因此并没有什么往来,平时日子就是各过各的,没什么交集。
但是总有行商的人把东岭和郦国的茶叶运送过去,再把那边的精美丝绸和粮食、新奇玩意儿之类的运送过来,因此偶尔也能听见双方的消息。
靖中立皇太女的消息,便是一件十分让人惊讶的事儿了,因此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能成为皇太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明这姑娘一定非常非常优秀,优秀到靖中的皇帝宁愿舍弃男性继承人,也要扶持她上位,优秀到靖中的男人们都不敢吱声,不得不服从。
端仁和钟唯唯都是做事的女人,知道这个消息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在里头,只是牵挂着大事儿,便不怎么关心了。
与此同时,吕府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一身仆役装扮的李尚形容憔悴,没精打采地赶着一辆车,从巷子里慢悠悠地出来,车上堆着泔水,还半躺着奄奄一息的韦太后。
韦太后的装扮又与之前不同,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弱老妇,穿的衣服又脏又破,额头还有伤口,干涸的污血凝结在额头上,看着挺可怜的。
但是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豪门富室之中,经常都会有这样老了干不动活儿,受了伤然后被拖出府去老仆。
何况天那么热,光是闻这泔水的味儿就够了。
李尚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吕府附近的街巷,驶进了另一条僻静的小巷,突然间听到有人在后面叫道:“站住。”
李尚恍若未闻,继续往前,有风声自脑后袭来,他也不不理,而是继续往前,因为他的帮手应该快到了。
果然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将后面那道袭向他的冷风给截了,何蓑衣飘然落于他身后,撑开了一把伞。
“劳驾。”李尚弃了马车,俯身将昏迷的韦太后抱起,转身走入另一条小巷,里面自有人接应他,将韦太后一并带走。
何蓑衣白衣飘飘,撑着伞,挡住路,面无表情地看着追上来的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