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磕碰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钟唯唯回过身,把小棠头上一朵歪了的花插正,虽什么都没说,却极大地安慰了她。
小棠很快安静下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道:“您放心。”
倘若梁兄不可靠,不忠诚,是昆仑殿的人,那么,她绝对不会姑息,更不会纵容。
钟唯唯与小棠主仆多年,立刻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她点点头,回过身,安静地等待重华下达命令。
按着重华的布置,应该是所有的十三卫的成员都在里面了,今天这个架势,是瓮中捉鳖的样子。
御林军架起了梯子,宋炎午请重华:“陛下可以上去了。”
站在墙头俯瞰操控全局,那才是上位者应有的风范,这样也最安全,不必担心会被强弩所伤,更不怕凶恶之徒暴起所伤。
但是钟唯唯有一个顾虑,十三卫这样特殊的存在,以忠诚为魂,被主人驱赶进这样的地方刀剑相逼,面临被围杀的境地,对于奸细肯定没问题,但对于那些忠诚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
这不利于今后的相处,因为他们会一直记得,重华不信任他们,曾经想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若是想要回到从前的协调融洽,除非彻底放弃这一批暗卫。
忽听重华说道:“阿唯,你站上去吧。”
钟唯唯道:“你呢?”
重华淡淡地抚了一下袖口,平静地道:“朕,当然是要进去。”
宋炎午一听,大惊失色,跪下去道:“陛下,万万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太危险了,微臣去处理就好……”
这个墙太高了,这道门是唯一的出口,十三卫的人那么厉害,若是混进去的奸细太多,或是身手太好,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重华撩起眼皮子,傲慢地扫了宋炎午一眼:“你看不起朕?”
宋炎午急得跺脚:“不是这样的,唉……”
他放弃和重华讲理,而是去求钟唯唯:“大司茶,您快劝劝陛下吧。”
钟唯唯懂得重华的意思,她刚才的顾虑,他也想到了,他不想放弃这一批暗卫,也不想放走奸细。所以他选择铤而走险。
她不由得心生赞叹,为自己有这样勇敢重情的男人而骄傲。
她温柔地问重华:“陛下,我若劝您,您会听么?”
重华同是温柔地注视着她,轻轻摇头:“朕若是连这点胆魄都没有,还如何驾驭操控他们?”
钟唯唯就握住他的手:“我随陛下一起进去吧。”
宋炎午气得差点呕血,他是让钟唯唯劝重华的,怎么倒把她自己也劝进去了?
“不用,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站在高处为我掠阵。”重华坚决地把钟唯唯的手推开,昂首挺胸,要往里走。
钟唯唯张开手臂,从他身后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低声道:“你信不信,若不听我的,我就这样紧紧吊在你身上?”
分明气氛肃杀,重华却自觉听见了低低的笑声,由不得耳根微热,低声斥道:“胡闹!”
钟唯唯固执地抱紧了,抬起一条腿,跃跃欲试,竟然是准备盘腿挂上去的样子。
重华真是怕极了她,再这样下去他要威严扫地了。便狠狠抓住她的手,没好气地把她拖到身边去,恶狠狠地道:“行啊,你这么离不开我,只好上天入地都带着你了。”
钟唯唯撇撇嘴,心满意足地紧紧牵着他的手,小声道:“是你自己说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重华心中一片火热,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钟唯唯的手,沉默地牵着她,大步走进了那道小门。
小门之内是另一个天地。
上百只特制的火把熊熊燃烧着,把围墙内的世界照得雪亮。
迎面是一个方圆十丈左右的平整院坝,往后是两排整齐的房子,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只有很多种她叫得出、或是叫不出的武器安静地树立在架子上。
大约有七八十个穿着黑衣的人,整齐地排成四排,安静地站在院子正中,其中就有张翼和梁兄等人。
无数的御林军刀兵出鞘,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所有士兵都是高度紧张,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这些暗卫,唯恐他们会突然发难,那将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十三卫的武力值太强了,何况是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
钟唯唯忍不住握紧了重华的手,重华感受到她的紧张,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虽然很淡,却非常温柔的笑容。
钟唯唯突然就不害怕了,有他和她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是做不到站在一旁看他独自面对危险。
重华边走边解释:“这是十三卫训练和生活的地方,他们平时不当值时就在这里居住生活。”
钟唯唯仔细一看,那群暗卫里果然有一部分人身形要矮瘦些,估计是还在训练,没有出师的孩子。
“你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重华顿了顿,探询地问道:“臣子、后妃?”
“都是!”钟唯唯知道他是为了让她放松不害怕,心里也是甜甜的。
说话间就到了人前,原本面无表情的暗卫们看到二人,顿时起了一阵骚动,脸色各有精彩,再不复之前的麻木。
张翼最先跪了下来,微微哽咽着道:“陛下,您何必进来?您的心意,我们都懂!”
梁兄也跟着跪下去,却是趁空看了钟唯唯一眼,眼睛亮亮的。
众人三呼万岁,整整齐齐跪倒。
重华也不叫他们起来,只平静地道:“把你们集中起来,是因为你们中间有内奸,所以御林军围在这里。
朕知道他可能武艺非常高强,可以近距离格杀朕。朕应该站在墙头俯瞰你们,那样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朕还是来了,因为朕知道,你们中间有绝大多数人,是真正的忠义之士。朕舍不得你们委屈,舍不得你们离开。”
刚才还有点骚动的暗卫们,这会儿彻底安静下来,他们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重华,没有人喊冤,也没有人说委屈,有的只是心甘情愿。